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佛罗伦萨不晴天 作者:薇拉veras 文案 有一个女孩叫做白心凉,她傻傻的守着一个人的名字度过了青葱美丽的年少时光。 你有没有像她一样,只因为人群中的那一眼,便无法不为他在人世间彷徨。 不是每一只丑小鸭都可以变成白天鹅,不是所有的灰姑娘都能够拿到仙女棒。 十年,骄傲的王子,若有天你知道有人用去十年的时光去爱你,你会怎么想……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心凉,叶念琛,夏未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799号   叶念琛:   好久没有写信,你还好吗。   佛罗伦萨在下雨,巴黎呢。   呵,我这个问题是多么的傻。巴黎应该在下雪吧。   想一想,从佛罗伦萨到巴黎需要886.52公里,飞机直航只要1小时,开车前往则需要10个小时。10小时,在国内是只是从一个省份抵达另一个省份的时间,而在欧洲则是从一个国度到另一个国度的时长——让人心酸的时长。哦,对了,我忘记了圣诞快要到了,你现在应该不在巴黎而是去了LA,悲哀的是我却只能在这里等你。是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等着你。   799封信,九年零九十二天。从南京到北京,从中国到欧洲,我把所有的青春拿来喜欢你,喜欢你,还是喜欢你。可是你知道么,我从不后悔。那句话怎么说?你是我此生最美的风景。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可是我倔强的相信,假如我耐心的走完这十万七千九百九十九点九九九千里,你就会朝我迈出那一步,把它填成整数。我一直都在努力,朝着你的方向,哪怕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是一种类似信仰的力量,不懂我的人不会明白。   你知道么,小时候的我常常幻想自己是一个勇往直前的骑士,当有一天我终于遇到我的王子,我就可以成为皇后了。   嘿,还有一个月,我也与你一样就要回国了。如果说前面的798封情书是我为自己铺设的台阶,那么这剩下的十封信的时间,我希望自己能够努力的走近你并且握到你的手。   809,8月9号,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这一次,我的耐心一如往常。叶念琛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你:十年,够不够我换你一句,我爱你。   白心凉   11.29   写到这里,白心凉停笔,叹息。从她口中呼出的哈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水珠,然后飘散,不留一丝痕迹。闹钟的指针指向12点,房东老太太早已上床休息。老太太是个很节省的人,上床前总会关掉暖气,她说这样可以防止大气进一步恶化,抵制全球气候变暖。只是对于心凉这种穷学生来说,熬夜到半夜两三点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没了暖气经常冻的她头痛。今年的佛罗伦萨似乎特别冷,她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然后伸手小心地把信纸折起收好,放在从Mandragora买到的特制信封中。想起今天傍晚从教堂的入口进入的时候,法布里西奥神父慈爱的笑让她忽然觉得温暖,餐馆打工的疲惫似乎在那笑容之下一扫而空。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开,脸上却露出一抹不自知的微笑。两年了,佛罗伦萨的春夏秋冬里,她认识了许多可爱而又温暖的人。想起马上要回国了,竟真的有些舍不得。在国内没有了Santa-Maria-del-Fiore那悠扬的钟声,她会不会有些不习惯呢.   使劲儿地甩了甩脑袋,她停止了胡思乱想。想起明天还有一篇论文要交禁不住头疼起来。设计管理的教授是西西里人,他说的意大利语非常的难懂,通常一堂课下来心凉就跟死了一次一般累。终于要结课了,她兴奋地想,等到所有的考试完成,她一定要去巴黎看一看。   第二天,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着,吵醒了还沉溺在梦中的白心凉。她腾地坐了起来,头有些眩晕,然而她的唇角残留着微笑。即便是在梦中,叶念琛也总是能够及时的出现,就像是冬日的暖阳。紧闭的窗外飘荡着教堂悠扬的钟声,早上奔去学校交论文,10点才上床的她叹了口气,伸手把覆盖在脚头的衣服拉过来,室内的冷空气撞击着她苏醒的温暖,皮肤开始变得青白并且起了一粒粒的疙瘩,她咧着嘴丝丝的到抽着冷气牙齿也开始打战,仿佛这样能够缓解身上的冰冷。当她咬着昨天早上剩下来的三明治飞奔着出门的时候,距离她上班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了,而今天是周末。   白心凉打工的LATINI餐厅是佛罗伦萨最知名的餐厅之一,很多当地人都喜欢到那里就餐,遇到盛大的节日甚至还需要提前预订,而这里三分熟的小牛排更是远近驰名。一路冲刺到餐厅门口她还没进去就和佩罗撞了个满怀,高大的意大利男生扶着她的胳膊,天蓝色的眼睛满是笑意:“嘿,美女,小心点儿。”她尴尬的笑,冲他点点头,便赶紧进去换衣服。等她再出来的时候看到佩罗还帕在玻璃上贴雪花,他看到她便热情的招手,心凉冲他笑笑,心想圣诞真的就快要到了。   店主茜茜雅走过来拍拍她递给她一摞子桌布,白心凉赶忙拉回思绪开始干活。一张张米白的桌布被她仔细的铺好压脚,再放上被擦得锃亮的银质餐具和各式各样的高脚杯,在这个家庭式的餐厅里,她忙碌着就像是一个小主妇。心凉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和许多留学生相比她显然是幸运的,远离廉价的中国餐厅和离佛罗伦萨不远的Chinatown内繁重的体力活儿,她的工作环境简直好太多了。   忙了好一阵子,举目间心凉看到餐厅的主人茜茜雅又朝她招了招手,这个50多岁的意大利人喜欢穿麻质的衣服和黑色的布鞋,乌黑的短发,发型很像国内前阵子很流行的桂纶镁头,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白心凉还以为她是华裔:“今天晚上会很忙。”她说:“你的手脚要比平时都麻利些,晚些时候还会有中国客人来,你帮忙招呼一下。”茜茜雅笑着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跟她交流。   白心凉点点头:“是山姆大叔一家吧。”她问着,山姆一家是从上几代就来意大利做生意的潮州移民,经常来LATINI吃饭。   “是的。他们都很喜欢你。”茜茜雅拍拍她:“快去准备吧,马上就要来客人了。”   白心凉转身继续夹着桌布在各张桌子之间转着,白色的围裙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佩罗经过她的时候总会递给她一个暧昧的眼风,心凉居然没有躲避而是笑着回应。   是的,梦到叶念琛,总是能带给她几日的好心情。   店内古董钟指向晚上八点,古老的钟摆敲打着发出沉闷的响声。此时的LATINI已经人满为患,白心凉微笑着穿梭在热闹的晚餐气氛中,不停的帮客人点餐,同时还与熟客们打着招呼。当她最后从佩罗的手中接过餐盘,转身准备去厨房放东西的时候,眼角滑过玻璃门,发现门突然被推开,挂在上方的风铃呼啦啦地响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欢迎光临,晚上好。”几个服务生忙活着还不忘分别说着欢迎语,似乎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白心凉在看到来人时却定住了,是他。她看着他,整个世界几乎瞬间静止,那个脸上挂着绅士般的微笑在为大家开门的人,不就是叶念琛么。   白心凉端着托盘的手有些不稳,这一刻的她满头大汗,浑身都是从厨房带出的油烟味,白色的围裙有些污渍,廉价的布料仿佛是在嘲笑她自己。她看着他,整个心都在颤抖。   叶念琛,我每日向上帝祈祷与你相遇,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   “心凉。”山姆大叔没有发现她的异状,还热情地挥手招呼她过来:“这个小姑娘也是从中国来的,她叫白心凉。”心凉看着他笑着给自己介绍带来的几位客人。   恍惚间见叶念琛抬头望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他的语调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眼睛笑的弯弯的好像天上的月亮,伸手拍拍山姆大叔的肩头忽然用意大利语说:“Samuele,她是我的同学呢。”   心凉低头,脸红。她的意大利语发音一直不太好,才偷懒的叫Samuele做山姆大叔,好端端一个意大利名字被她叫成美国名。听到叶念琛把意大利语说的如此地道,她心里不由地羞愧起来。他仿佛是她的魔咒,每次看到他就好像时光倒回,就算现在的白心凉已经是一名优秀的交换生,不再是当年那个傻傻的总是受人欺负书呆子,可是当那个少年来到她的面前,她立时就会被打回原形,永世不得翻身。白心凉朝与他们同来的其他三位外国客人职业的微笑,转身准备引他们到订位去。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国女孩推门而入,带着些许外面冷雨的气息。叶念琛回头看她关心地问:下雨了么?   来人也不回答,只是皱皱眉头,不耐烦的样子:“我都湿了。”   她嘟起嘴唇抱怨着,看着叶念琛的眼睛,分明有些责怪。好脾气的叶念琛暖暖的笑,伸手抚落她身上的雨水,透明的水滴浸入她厚厚的Burberry风衣内,瞬间泯灭了踪影:“白心凉也在这里呢。”他说。   景甜甜撩了撩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侧眼扫了一身厨娘装扮的白心凉一眼,她在外面就看到她了,对着叶念琛猛放电。以前有些婴儿肥的白心凉瘦了许多,竟然也有些风姿出来了。她撇了撇嘴道了声:“好久不见。”   白心凉礼貌的冲她点点头,叶念琛的一系列动作让她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那个从小到大总是欺负她的景甜甜越发的漂亮了,微卷的褐发都拨在左边,随意的放在胸前。光滑的肌肤在灯光下越显白皙透亮,漂亮的大眼睛闪动琥珀色的光,那张即便是生气也美丽的脸孔,站在叶念琛旁边是如此的合衬。她扯着唇角,心里竟有一丝苦涩涌上来:一起在法国的两年,他们应该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吧。   “我们下去吧,我预订了这里最好的位子。”山姆大叔大声的招呼大家过去。   他说的是LATINI的地下酒窖,这里被改成特殊的用餐场所,里面有两张可坐六人的长桌子和可供两人用餐的一张方桌子。□□的红砖墙四周整齐的码着各种不同年份和不同价格的红酒。有别于地上空间的热闹,这里显得安静而有情调,昏黄的灯光洒在室内,别有一番风味。   叶念琛为被雨水淋得有些愠怒的景甜甜拉开餐椅,等她坐下,回身再看时才发现白心凉并没有跟过来。   白心凉是一周后离开佛罗伦萨的。   因为这偶然的相遇,本来打算在回国的时候借在戴高乐机场转机的机会游巴黎的白心凉,再一次错过了这座世界闻名的浪漫之都。   就像是她在佛罗伦萨与叶念琛擦肩而过的那晚一样。   在这人世间,有一种落魄你能明白么。那是一种未开始已结束的苍凉,是一场没上演就落幕的坚持,是一种不曾拥有便已经失去的脆弱。   十二月末的戴高乐机场还是那样大,大到空旷,大到荒芜,大到可以轻而易举淹没一百个白心凉。从一个航站楼到另一个航站楼的距离那么远,都需要坐好久的穿梭巴士才能到达。白心凉笨拙的拖着行李下了车,她站在航站楼外最后一次安静的回望。看不到,依然看不到。看不到埃菲尔铁塔,看不到凯旋门,当然也看不到叶念琛。她忽然伸出手去接着那落雪,就仿佛这场在她意念中的巴黎的雪一个月都没曾停过。   航站楼内好温暖,海关的法方工作人员热情的微笑,用漂亮的中文对她说:你好,再见。   这样简单的中文,让她有想哭的感动。   怎么办哪,白心凉。   巴黎让人不坚强。   第一次遇见叶念琛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九年前的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夏天。暑期补习,课间休息。景甜甜一袭白裙轻盈的从排列密集的课桌中间的过道走来,学舞蹈的她尖尖的小脸儿扬着,皮肤白里透红像是可以掐出水来。她走到第二排,开始蹑手蹑脚的拐弯站到正中间,白心凉就坐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个书呆子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线装竖版。景甜甜眨眨眼睛,忽然伸手从上前抢过来握在自己手里,那一页停在《诗经国风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白心凉感觉双手被坚硬的书脊狠狠地划了一下,便空了,眉头立时就蹙了起来。她猛然转头向后看,景甜甜正得意洋洋的把那本《诗经》把玩在手里。   “哟,书呆子,《诗经》呢。”天鹅般美丽的景甜甜声音甜而不腻,说起话来如空谷中的黄莺。教室后面的打闹的男孩子们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们看着在白心凉的映衬下更显漂亮如公主的景甜甜,眼睛里满是爱慕。   “还给我。”白心凉憋红了脸,小声地抗议。她举起手想去抢过来,可是景甜甜却把书举得高高的,个子很小的她根本够不到:“景甜甜把书还给我啦。”盛夏八月,她急得一头汗,外面明晃晃的日光打在她的脸上,鼻尖的汗水如晨露般闪着光。   “哼,只语文好有什么用,别的科目都不及格,你呀注定永远都是穷人的女儿。”景甜甜故意将那个“儿”字的尾音拉的婉转悠长,罢了还一手撑着桌角,一手在空中晃着那本书,她得意洋洋的美目里闪烁着比盛夏的骄阳更刺眼的鄙视的光芒。   教室里,刻意压低的嘲笑声清晰可辨。像被那目光刺伤了眼睛,白心凉垂下了头,拳头在身侧握住再松开。紧咬的下唇已经快渗出血来。“刺啦”一声响,景甜甜嘴角噙着笑将那一页狠狠撕下来,她拿着那页书对着窗口的阳光歪歪脑袋欣赏:“哎呀,这首我喜欢呢。”   那撕书的声音犹如在白心凉的心中割破了一道口子,心头竟涌出说不出的酸楚。她蹲下身子,捡起被景甜甜甩在地上的残破的《诗经》,默默的掸去上面的灰尘:“你喜欢,就留着好了。”她将书放回案头,低声说。   此时不知哪伸出来一只大手又将那本书抽走,白心凉“哎呀”一声,慌忙抬头去看,书本被翻开挡住了来人的半边脸,精致的眉眼却清晰可见,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白心凉,勾起唇角笑一笑又把书安安稳稳的放了回去。白心凉没见过他,她敢肯定这个人一定不是初一八班的学生,可是他背着大书包泰然自若地站在他们的面前,就像是个老同学般笑着。那种笑如春日的阳光,好看的紧,白心凉甚至可以听到本班的女生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五彩绘图本《诗经》,我家有套一模一样的。”他看着她淡淡地说。   她永远无法忘记,这个帅到没天理的男孩子,来到初一八班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着她白心凉说的。他那么温柔的笑,声音低沉带有一点点磁性,虽然还是只是个少年,却已经那么性感了。白心凉的心“突突突”的跳,脸竟然红到了耳朵根处去。   收回心神,此刻的她正坐在59号登机口,傻傻的朝窗外张望,以前的那些事情总让她禁不住叹息。旁边的中国男人腿上的笔记本屏幕闪亮,一边用蓝牙低声打着电话,一边在电脑上摆弄着什么。商务人士的模样。   “我打扰到你了么?”林致远突然问。身边这个人像是被他惊动了,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慌乱,像只待宰的羔羊,林致远挑着眉看了看腕表:“因为你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在叹气。”   白心凉扯了扯唇角,声音略带沙哑:“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林致远耸耸肩不再说话,心想刚这个女孩刚才是想对他笑吗?那表情怎么比哭还难看。他低下头接着看助手发给他的策划书。新换的这个助理是凭关系进公司的,带起来非常费劲,经常出错脾气还挺大。   “哎——”   林致远一挑眉,她这次叹气倒是挺应景儿。佯装思考,他转头看着这个女孩的侧脸,她不算是漂亮的那种,可是很有些气质。放空着一张脸,眉心却有些化不开的忧郁。他合上电脑,摆出一副聊天的架势:“你在巴黎上学?”   白心凉托着腮转脸看他一眼,木然地摇了摇头。   他这张脸可是鲜少受到这样的冷遇,林致远摸了摸下巴,没再言语。   可飞机上,她居然又坐在他旁边。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你不会是来公干吧。”林致远熟练地打开装着毛毯的袋子,一手将靠枕调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白心凉摇摇头:“来之前偶然在网上看到有个人很着急要换票,就联系了他。没想到人家还是商务舱,想一想居然赚到了。”   “好心有好报嘛。”林致远问也不问的起身帮她把行李装在行李架上。   “谢谢你。”白心凉很是感激,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绅士的中国男人。虽然有些多话。   飞往上海浦东机场的班机起飞的时候,白心凉已经盖上毛毯仓惶入睡。戴高乐机场是欧洲最大的中转站,与去时一样,从佛罗伦萨回国也要在这里转机,这算是她第二次来到巴黎,却与她所曾想的方式千差万别。   也许吧,就像景甜甜曾经说的,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白心凉这一睡,就是两天,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女孩的房间。此刻这个热心的女孩子正开车送她去学校。   “你不真是我哥女朋友啊。”林宁静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白心凉,表情有点失落:“他可是林致远不是雷锋。”想想老哥满头大汗把她从海关背出来的样子,酷帅的林致远什么时候那么狼狈过。   “真不是。”白心凉摇摇头。想说兄妹俩一个叫宁静一个叫致远,真是合衬。   “你知道吗,当时我看着我哥为你跑前跑后的样子还想,哼,终于露馅了啊林致远,早知道你在巴黎藏了娇。”宁静勾着嘴角坏坏的笑:“我哥还说海关差点儿把他扣下来,以为他贩卖人口哩。幸好我开车去接他,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把你弄回南京。”   “谢谢你们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白心凉打心眼儿里感激这对兄妹,人家跟自己素昧平生。谁知道怎么就在飞机上发起高烧了呢。就那么一睡居然就不省人事了。   “没事儿,举手之劳,更何况我们还是校友嘛。”宁静冲她甜甜一笑:“哎,你学环艺的啊。一定很会画画吧。我从小就特别羡慕会画画的人,我在巴黎看过人家在博物馆前面画素描,超有感觉。改天你给我画一张呗。”   “好,好。”白心凉微笑的点头应着。   她羡慕这样的女孩子。像宁静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多么美,就像是澄亮的山泉水,能流淌到人的心里去。像她们这样,出生在小康之家,父母双全的人才能有这种笑吧。车子平稳行驶,心凉转脸望着窗外,没再出声。   林宁静打着方向盘,车子转入北京东路又开了一会儿,D大就在眼前了。开到校园内,宁静把车停好,下来帮着她把行李提出来:“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白心凉把行李杆拉出来:“没几步路。”   宁静发动车子,白心凉才想起来什么,赶紧趴在车窗上用力喊了一句:“替我谢谢你哥哥啊。”   林宁静在里面一笑,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跟她摆了摆手掉了个头开走了。   真是个爽利的女孩子。   白心凉目送车子远去,才拉着箱子走向宿舍楼,箱子的滚轮摩擦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能碾过人心似地。她站在楼下面朝上望了好一会儿,夏天茂密的爬山虎早已经没了踪迹,黄黄皱皱的凋零在底下。心想两年啊,自己怎么就好像是去食堂吃了顿晚饭的功夫就回来了。她叹了口气,突然又收住了,想起在机场林致远还计算她一个小时叹了多少气。大概是觉得她为赋新词强说愁吧。   “哎,白心凉。”于欣趴在三楼收被子看到她,用力朝她挥着手:“你回来啦。”   白心凉仰脸朝她一笑应了一声,拖着行李就上去了。   “你来得正好,晚上班级聚餐。赶紧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寝室里只剩下于欣一个人,她一边在床上铺着被子一边说:“你是不是提前回来啦。”   “哦。是,早了那么一点儿。”白心凉把自己座位上的椅子擦了擦坐下来,本来想说不去,但是又怕人说她出了趟国牛气了,同学也不认了。当时出国做交换生,一个班只有两个名额,可是人人都想去。其实大家都挺敏感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跟于欣到了东北菜馆坐下,她才发现提前回国的不只她一个。景甜甜坐在里面的一张桌正分发礼物,她身边就坐着叶念琛。   “哎,建筑系的叶念琛真的被她追到了耶。”于欣在她身边戳了她一下,低声八卦。   白心凉的心再一次黯淡:叶念琛,为什么我在十字路口的每一次转向,都能见到你。想到自己在情书上信誓旦旦的誓言,她的心更痛了些,似乎她的计划还没开始就是时候该学着说再见了。   热闹的饭局继续,景甜甜坐在叶念琛旁边微笑着接受大家的谢意,如公主般。巴黎带来的小香水,每盒6个,不一样的牌子,不一样的香味,像是恩赐。那正是在戴高乐机场里白心凉站在柜台前看了又看,没舍得买的东西。她想她也没什么朋友,她想也许还可以留些钱寄回家里。这样想着就没有买,其实很便宜。   漂洋过海的小礼物,每个人都有一份,除了白心凉。是啊她也出国的那个,她应该分礼物的。   在座每个人都很开心,于欣把玩着分到她手中的那款,橘色的香水,透明的几何形瓶身,宝石般的盖子:“好像是LANCOME的耶。”她摊在手掌上给白心凉看。   心凉点点头:“嗯,好看。”她微微叹息,这么漂亮,谁不喜欢。可是香水,香水是奢侈品。她夹了一口菜,艰难下咽。   是的,对于她白心凉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是奢侈品,她要不起,就像,就像叶念琛。   白心凉抬起头,看着坐在斜对面的叶念琛。他坐在那里,安静的吃饭,如果有人跟他说话,他就淡淡的微笑回应,温暖的发亮。   “哎,D大唯一的叶念琛哎。”白心凉闻言看了身边的于欣一眼,原来她也在看着他。   是的,叶念琛注定是个耀眼的男孩子,你总是可以在人群中迅速的发现他。他那么优雅,有着不一样的气场。   “师大的美女,D大的汉。明天他有女朋友的消息传出去,要有多少女人的捧着碎裂的心哦。”于欣夹了跟黄瓜,吃的咯吱咯吱响。   “你心碎啦。”白心凉调侃到。   “嗯,把这黄瓜当景甜甜呗,正嚼着呢,没看到啊。”于欣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其实没什么好掩饰的,上次他代表学校参加全市的知识竞赛,他的粉丝团打出的旗号是“人人都爱叶念琛”。   人人都爱叶念琛,只有白心凉你不敢承认。   “甜甜,这下你们可是D大最引人瞩目的情侣了吧。”谁大声说了一句,包间里立时炸开了锅。   白心凉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红烧肉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放进了嘴里:都凉了。她抿抿嘴。   “我们只是好朋友啦。”见叶念琛不答,景甜甜立刻接了句。   “男女之间哪有纯粹的友谊哦。”又是谁在起哄,白心凉的头更低了。一顿饭好像只有她在吃,从头到尾。   “你很饿哦。”于欣看着她,有些傻眼。   “好想念中国菜。”白心凉抬头朝她笑,三十五度角,这样的角度比较容易锁住眼泪。搞什么啊白心凉,就这么点儿承受力,真丢人。   一顿饭似乎吃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好不容易从菜馆里出来,白心凉努力的深呼吸。   “白心凉。”   谁?谁在叫她。外面的风萧瑟又清新,她感到一种微薄的凉意。   “哎,白心凉。”她揣着手抬头,叶念琛站在她面前,昏黄的路灯下是他好看的剪影。冬天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他往这儿一站怎么突然就不冷了。刚从饭馆出来,她浑身的烟味。哎,又是饭馆,又是烟味。她眯着眼睛看他想,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帅呢。   “这个是送你的。”他把手从黑色的大衣口袋伸出来,眼睛一闪一闪地亮,好像天上的星星:“本来那天去佛罗伦萨就要给你的,结果后来怎么都找不到你。”   “哎?”天呐,白心凉发现她只会发出这种简单的音节。不是找不到她,是她在躲他。那么想见他,又那么拼命躲闪着。   “希望你喜欢。”他塞在她手里,又把手揣回去:“挺冷的。”他说。   “叶念琛。”景甜甜在叫他。   “我先走咯。”他一阵风似地离开。只留白心凉原地发愣。   “哎,这是什么啊。”于欣好奇的去抢她手里的礼物,包得好好的,粉绿的颜色。可是怎么都无法从白心凉的手里拽出来:“哎,白心凉,给我看看啦。”   被于欣这么一说白心凉才发现自己正死死地攥着那个绿色的盒子,下意识的,手指用力处盒子都陷下去了。   “拆开来看看呢。”于欣的眼睛放着光。走在前面的被人们簇拥着的景甜甜一回头便和白心凉去看叶念琛的目光远远地对视,然后各自散开。景甜甜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的头微微一扬,侧身又架了一下肩膀。   白心凉裸着手在风里小心的拆开包装袋,指尖已经泛白,手上的皮肤都被风有些皱了。   “白心凉,外包装纸就不要啦,干吗那么小心翼翼的,又不是金叶子。”于欣一脸好奇挑着眉眼看着她:“白心凉你老实交代啊,你和叶念琛在佛罗伦萨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带着礼物去看你。”   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可以从只言片语中总结出自己想听的故事。   “香水。”她答非所问,晶莹剔透的粉红色瓶子在黑暗中折射着淡淡的光晕。   “你的好大瓶。”于欣把口袋里那只珍爱的小香水掏出来:“你的是奇迹。”于欣从她手里抢过来确认般的重复道:“兰蔻的奇迹。”   白心凉再看一眼叶念琛,他们已经在等她:“一起去唱歌啊。”班长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   景甜甜上前一步:“哎,叶念琛,这不是我们在去意大利前买的么。”她重重地强调说“我们”。   白心凉看着叶念琛,他笑的如释重负:“是啊,给白心凉的礼物,总算是送出去了。”   大家都看着白心凉,周身寒风呼啸,气氛变得微妙。   “你呀就是规矩多,到哪都要带礼物。白心凉喜欢吧,我说什么来着,送礼物香水最方便了。”景甜甜四两拨千斤。   白心凉把香水装进口袋,一边折着那张绿色的包装纸:“嗯,我很喜欢。谢谢你。”   “不客气。”叶念琛勾着嘴角。   “叶念琛你这就不对了啊。为什么你只给她买礼物,我们的呢。”于欣调侃道。   “一瓶香水还堵不住你的嘴。”景甜甜斜了于欣一眼,小手一扬一辆的士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再说了这礼物是我们一起买的,也有我一份的。”她裹了裹衣服扫了白心凉一眼,补充似地。   “嘿嘿,看看还不承认。我们都知道‘你们’是一起的。”班里的“小喇叭”刘芸马上接口。一群人都笑了,极其暧昧。   “上车吧。”叶念琛说,景甜甜也笑,看叶念琛的眼神是那种小女人的甜蜜,他从口袋里伸出手,帮她开门,好像没听到大家的议论似的。车子打到第七辆,只剩下白心凉、于欣和叶念琛,他总是很绅士的把大家都安排好。   “我还是不去了。”白心凉坚持着不上车,她低头看着坐在里面的于欣,并且始终看着于欣。她的眼睛从来不敢长时间与叶念琛对视,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偷窥者。   原来暗恋,这样卑微。   “不会太晚的。”叶念琛说。   “走不走啊。”司机师傅不耐烦地催促着,敞开车门的出租车里,温度在寒风中迅速降至冰点。   “真的不去了。”白心凉替于欣关上门,对上那双眼睛:“我挺累的,想回去休息。”   白心凉目送绿色的出租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风吹起她的发丝,整个人都有些凌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拧巴什么,也许是不想再听景甜甜的那一口一句的“我们”。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叶念琛在回头看她,那一定是幻觉吧。   白心凉,你难道不明白,想要在一个人的爱情里骄傲,也是件极辛苦的事呢。   再见他,是在辅导员的办公室里。白心凉站在那里,来来往往签到的各班班干部各自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挂着一脸的假笑和苏谦寒暄离去。   学期末,每个人都归心似箭。   辅导员苏谦冷着一张脸整理报表,盯着电脑搞excel表格,也不说话。白心凉的双手耷拉在身侧,手足无措的样子,指甲在掌心掐上深深的痕迹。办公室的空调暖风开得很足,可是她却感觉头重脚轻,脸上火辣辣地烧着,脚底却是冰凉一片。   直到苏谦面前的签到本已经全部满了,办公室门厅冷落的时候,他才将眼光转移到白心凉的身上,此时已经整整6点了。距离她从考场被叫到这里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苏老师,还不走啊。”对面的辅导员熊先青“砰”的关门落锁,他讶异地看了白心凉一眼,又和苏谦对视一秒,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熊老师你走啦。我处理个事儿,马上回去。”苏谦对他摆了摆手。直到熊先青沉重的皮鞋声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他才后倾靠在舒适的老板椅上拿着白瓷杯喝了口水:“说说吧,今天在考场上怎么回事。”   浑身冰冷的白心凉真的是哭笑不得,她其实很想知道辅导员问这句话的心理,是已经认定了既成事实还是确实想要知道真相。   “你也知道,咱们学校对于作弊一向都是从严处罚的。”苏谦清了清喉咙,目光如炬。   “我没做过。”白心凉的声音很低却无比坚定,她的脚站的有些麻了,然而看着苏谦的眼神却依然坦然而且清澈。   “监考老师不是瞎子。白心凉,我提醒你,这件事情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的,这已经不仅仅是奖学金的问题了。你们大一刚进校的时候学校还专门安排你们学习《学生手册》,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留校察看’是什么意思。”   白心凉一哆嗦。   苏谦看到她的反应,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满意的神色,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商量好的。还有哪几个人你说出来也许处分会轻一些。”   事实上,无论是奖学金取消还是留校察看,对白心凉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苏老师,我跟这件事真的没有任何关系。”白心凉艰难地开口,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三年级的学生里,只有你见过今年的英文考试卷,你现在跟我说你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苏谦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从白心凉的角度看里面已经见底的茶杯里颇有些风起云涌的架势。她突然想笑,可是鼻腔里却涩涩的,什么东西堵上了眼睛,模糊一片。   白心凉不要哭,不就是栽赃陷害嘛,十年过去也不过就是件倒霉的小事。她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老师们安排你去教务处值班那是对你的信任。你怎么能把考试卷外泄出去呢!”苏谦看她不肯松口,又改用苦口婆心的游说方式。   “苏老师,您要是非要这么冤枉我我也没办法。但是老师们现在不也是猜测和推断可能是我不是么,你们如果有证据,我接受什么样的处罚都可以。如果没有,苏老师的处罚我不服。”她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眼看着苏谦的眉逐渐的拧在一起。   想起今天在考场上发生的一切,白心凉的头更疼了。是谁说大学是个象牙塔的,难道是古代人么。作为一个一直生活在最底层的学生,她比谁都更明白,现代的大学已经不是一块纤尘不染的圣地,它不过是这个满是狼藉的社会的缩影罢了。   苏谦被自己的学生噎了一记,憋足了气正想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白心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在看到那个人从走廊的黑暗踏入办公室内光明的那一刻,内心深处有什么,崩塌了。   刚才还冷静自持的白心凉,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只能僵硬地转过头来,睁大眼睛。   “苏老师,我来签到的,不好意思来晚了。”   那个午夜梦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未如此刺耳。   白心凉绝望地想笑。   苏谦笑着点点头,把桌上那个签满名字的纸头翻了一页,叶念琛所在的班级孤零零的印在那里。他大步走过来对递一支笔过来的辅导员感激一笑,俯身签名。白心凉的头微微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为什么叶念琛,为什么你总是出现在我最最不想要见到你的时候,为什么要让你看到我所有的狼狈。   叶念琛签好名字也不说走,他看看白心凉,又看看辅导员,空气中凝聚了一种诡异的味道。   “叶同学,法国那边的建筑工作室下午刚刚传了一封表扬信过来。院里的领导非常开心,你回家好好过年,下学期有好事等着你。”不同于对着白心凉的严厉,此时的苏谦满脸微笑。   泪水已经徘徊在眼底,白心凉握紧了拳头,微微抬头,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和白同学讲。”苏谦把签到本收起来,放进抽屉里。   叶念琛站在原地没动,末了突然开口:“苏老师,我想英语试卷的事情应该不是白心凉同学的问题。”他盯住苏谦的眼睛,忽视白心凉瞬间投来的诧异的目光。   “怎么回事。”苏谦看看他又看向白心凉,眼神复杂。   白心凉呆了,不复刚才的伶牙俐齿。   “叶念琛。难道你知道什么?”苏谦收敛了笑容,搭在桌面上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桌面,听在白心凉耳中不亚于万马奔腾,敲的人心都慌了。   “我并不知道内情,我只是推断,白心凉同学英语很好是众所周知的。更何况苏老师,你们并没有证据。”叶念琛淡淡说。   又是证据。苏谦挑着眉看着两个学生。心中直叹革命队伍不好带。   可是这句话话音刚落,白心凉就像明白了什么,她快速看了叶念琛一眼,关于“内情“原来他是知道的。   苏谦皱着眉,手也停了下来:“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叶念琛,这件事你不要跟着瞎掺和,我晓得你们同学感情好,但是感情好也不能拿学校的规定开玩笑。”   什么叫义正词严,什么叫口沫横飞。白心凉算是见识了。   “我不管你们是相互包庇还是知情不报,总之这件事院里一定会彻查到底的。”苏谦发狠,一字一句的说。   就在这个时候,白心凉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后面有椅子倒下的声音,有呼喊声,还有什么。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她只管撒开腿往前跑,跑下四层楼,跑出建筑学院,跑过路边行走的学生和那些熟悉的校园的风景,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她跑啊跑啊,就像是在一个黑暗的梦境里。直到在看到校门口那五彩的灯光时才停下来。旋转的灯光那样刺眼,上面的四个大字“欢度新春”好像变成了四张脸,挂着讽刺的笑看着她。她像被人抽干了力气终于在花池边蹲了下来,眼泪在埋进膝间的那一刻汹涌而出。   生平第一次,她真心的希望,她不是白心凉。   白心凉的动作太出人意料了,叶念琛伸手去拉她都没来得及。他又和苏谦说了两句话稳定了一下尴尬的局势,才转头去追白心凉。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吧,然而她已经不见人影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可以跑这么快的,他一边找一边想这女孩怎么不报名参加运动会啊,一定会有名次的。   怎么跑了啊,这思维够奇怪的。   不过,是啊,是的,她是白心凉。每一次看到她,都不一样,就像个千变万化的万花筒一样的姑娘。叶念琛看着她颤抖的肩头,他想她是哭了吧。   原来她会哭啊。   他想到他们升高中那年夏天,他在小姨的单位看到她,她那时候个子不高,又黄又瘦,一点也不好看,但是眉宇间总是有种凌厉的坚强,好像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似的。她站在维修部的一名员工的面前镇定说:   “爸,你已经半年没给我抚养费了。”   “爸,我考上高中要交学费。”   那个人不理她,只是闷头趴在车下修车,她居然就在那里站了一个下午。夏末的太阳依然毒辣,她居然在那里一动不动,谁劝也不走。他从来不知道,在班里默默无闻的白心凉是这样的倔强。   “父母离婚的孩子就是没人疼啊。”他依稀记得小姨感叹的那一句。他不敢让她看到他,他想没有人愿意让熟人看到自己那副样子吧。他第一次知道,在班里任景甜甜宰割的白心凉也可以这么强势的。他挺担心的,怕开学见不到她。   还好,九月依然看到了沉默的白心凉。她更瘦了,可是他居然有种“放心了”的感觉。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时有人回头看着两个人。身形高大的叶念琛低着头看着一个抱膝的女孩子,很深情的样子。时不时有人小声惊叫出他的名字,叶念琛听到就会抬头,报以微笑。   良久,白心凉安静下来,她在袖子上抹了抹泪水,站起来。可能是蹲的太久了,她眼前一片黑,身子晃了晃,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开,夜色中,她看到那个人的样子。   那是?   叶念琛。   “你没事吧。”他递了东西过来。   白心凉惊恐地看着他,有点灵魂出离的感觉。   “擦擦吧。”他的手又向前伸了一点,到她的眼前。   白心凉接过去,那是一块干净的手帕。细致柔软。   这个年代还有人用手帕啊。白心凉拿在手里。   叶念琛看她愣了,就把手帕拿回来帮她擦。他擦的很仔细,也很温柔。   白心凉想说,你在干吗啊。   白心凉想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可是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泪水又涌出来了。   “你可真能哭啊。”叶念琛呆了呆,低声感叹:“白心凉,别哭了,都包在我身上,我帮你解决。”   白心凉溢满泪水的眼睛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和被泪水晕开的远处的点点灯光。   这辈子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白心凉,别哭了,都包在我身上,我帮你解决。   这是个陷阱吧。还是个梦啊。白心凉边哭边想。 ☆、第二章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0号   叶念琛:   如果有天我对你说,我爱你,但这与你无关。   那我一定是骗你的。   我、爱、你。   这句话有至少有两个字都和你有关系。   知道么,对于落魄的我,你就是勇气和力量。   你永远在那里,好像信仰一样。只要想到你,所有的不开心仿佛都会离我而去。   而自从遇到你,我学会了把悲伤遗忘在风里。   白心凉   02.13   白心凉是个胆小鬼,她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转脸就跑。可是没人知道,她的逃避,不是对着那乌烟瘴气的事,而是因为那个温润清俊的人。   白心凉可以面对这世上一切的艰难,唯独不能面对在叶念琛眼前的狼狈。   是的,当你爱上那个人,他就成了你的软肋。   即便你钢筋铁骨。   她在台灯前搓搓手,叹了口气。   “我一定比人家老的都快。”白心凉自言自语。隔壁房间传来外公含混沉重的咳嗽声,她站起来跑到客厅倒了杯温水,推开外公的房门,把水放到老人家的床头。   “还没睡啊。”老人家眼球在眼皮下面动了动,没有睁眼,像是在呓语。   “嗯,马上就睡了。”白心凉给他掖了掖被子:“外公,水放在你旁边啦,记得喝,要不很快就凉了。”她言罢,走出去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她的手放在把手上在门边停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里面的人有喝水的动作,才满意地笑着回自己的房间。   从她7岁开始,这个家就只有外公和她两个人。年迈的外公把她拉扯大,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越来越差,但是老人家脾气倔,不服老,不许她忙前忙后的伺候。她去佛罗伦萨做交换生之前妈妈曾主动帮外公请了个护工,白心凉见了人觉得不错才安心地离去,但是回来才知道那个护工来的第一天就被老爷子关在门外。这么多年了,外公一直不肯原谅妈妈。   白心凉关灯上床,叶念琛的手帕方方正正叠好放在她的床头,她早已洗净晒好,现在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   不还给他,可以吗。她默默地想。放假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觉得叶念琛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地撞击着她的心,令她无法负荷。那是她从未奢望的温暖,不敢相信的温柔。   承认吧,白心凉,你实在是不堪一击。人家不过是可怜你罢了。   然而,整个寒假过去了,她居然没有向他说一句:谢谢你。   哪怕是用任何一种形式。   而明天就要开学了。   二月十四,情人节。于欣刚才还发信息过来说她要和老爸一起过节。   是啊,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上辈子大概做了好多让爸爸恨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了。   白心凉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个世界让她困惑,但是却不值得她流眼泪。   这个姑娘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怀揣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叶念琛,如果这就是白心凉。   你会,爱她吗?   第二天白心凉早早的爬起来给外公做好饭便匆匆出门去学校搬宿舍。   此刻的她正抱着卷好的被子一步一步地爬上楼梯,她的胳膊酸了还有些气喘吁吁。这是第几趟她已经数不清楚。这两年大学扩招,学生宿舍越来越不够用了,去年学校把一处漂亮的人工池塘填了,盖起一栋新宿舍楼,刚完工就安排学生住进来,据说老宿舍这半学期要大改造,已备今年九月新生入学的时候使用。所以大三的她们开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宿舍,今天她早早的给外公做好饭就来到学校。   春寒料峭,白心凉却因为巨大的运动量满头大汗。眼看着七楼就到了,她提了一口气,抱紧被子更上一层,却被最后一个台阶绊了一下,连人带被子摔在地上。   “还好穿的厚。”她利落地爬起来一边抱着被子使劲拍,一边自言自语。却不经意地看到了前方一双戏谑的眼睛。   好熟悉的眼睛,白心凉想。   “这么快就忘了我啊。”那人阔步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把她怀中的被子接过来。   “哎,白心凉,你也在这一层啊。”林宁静从那人的身后闪出来,眨着大眼睛来到她面前:“你来得真早啊。你怎么自己搬啊,没找人帮忙?你在哪个寝室啊……”   “你是麻雀么。”林致远打断妹妹无休止的问题又对白心凉道:“我来帮你吧,还有多少?”   “没了,我都搬好了,来得早。”白心凉看林致远西装革履抱着被子实在不雅,更不好意思起来,她拽拽被子小声说:“我自己来吧,都到了。”   “没事儿。你住哪个寝?”   “707。”   “哇,跟我一个寝室呢。”林宁静挽着她的手臂雀跃起来。   “哦,上学期走的时候阿姨说我们寝室会有人搬进来,原来是你啊。”白心凉看着林宁静甜美的笑容也被她感染,声音轻快了许多。   看着林致远帮她把被子放上床白心凉尴尬地搓着手:“不好意思,两次遇到你好像都在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宁静站在心凉身边看着自己的哥哥干笑:“我哥走的是英伦绅士范儿,帮助女士一直是他毕生的追求,是吧,雷锋同志。”   林致远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头也不生气,只说:“不麻烦,应该的。宁静是个疯丫头,以后你帮着照顾照顾她,我爸妈也是希望她搬出来多锻炼锻炼。”他说着抬腕看了一下表:“都快中午了,走吧,我请你们两个吃饭。”   “好好好,心凉你说要吃什么,让我哥请客,别怕花钱哈。”   白心凉见是盛情难却只好点点头:“其实我吃什么都行。你们订吧。”   “你看吧,我说她没事了。干吗还要我来。”一个甜美但不耐烦的声音打破了室内温馨的气氛。三人同时回头,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景甜甜,另一个是叶念琛。   白心凉的心漏跳了两拍。   “我带她来是向你道歉的。”叶念琛言罢推了推斜靠在门框上的景甜甜。   景甜甜甩了下肩膀撇撇嘴依然骄傲的扬着脸对着白心凉说:“那你出来。”   白心凉隔着景甜甜的肩膀看了叶念琛一眼,便跟着景甜甜走到离寝室不远处的水房。   叶念琛侧身看着她们,景甜甜则看着白心凉。她的眼波流转,眼中带着厌恶的眼神,然而脸上却是带着迷人的笑:“白心凉,别以为假装善良就能够改变什么。我想说的是,你还有你妈,你们都一样恶心。”她说完就转身跑回叶念琛的身旁。   “这回你满意了吧。”景甜甜撒娇地看着他说。   叶念琛朝她温暖的微笑,白心凉的心便静止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如藤蔓紧紧地箍着她的心脏用力的挤压。   其实景甜甜的话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之间似乎变得更复杂了。   有时候时间并不能够改变什么;而对不起,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次日,白心凉抱着听力课本避开了拥挤的电梯间,生生的爬到教五楼十一层机房去上英语听力课的时候,并没有想到等待她的会是这样一番场景。当她像往常一样踏入标号A2的机房时,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她下意识的低头审视自己,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于是闷着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为了防止学生损坏公用设备,老师按照班级和学号给每位同学编好座位。摇了摇鼠标,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缓慢的苏醒。她放好课本定睛一看,电脑的桌面竟是一张粉红色的情人节卡片,上面赫然写着:白心凉,我爱你。   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征兆。她慌忙摇醒身边那个空位上的电脑,屏幕居然也是一样的。   这天的阳光特别的明媚,位于阳面的A2机房被一层金色的光晕淡淡的笼罩着,别样的温馨。成排的黑色台式机箱发出低低的轰鸣,既温暖又嘈杂。   由于英语课是大课,建筑系和环艺系被安排在同一个班。白心凉蓦然的抬起头望向周围议论纷纷的同学们时,叶念琛和几个男生正夹着课本走进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只短暂的交汇,她的心忽然被巨大的恐惧占领,那种莫名的紧张不知从何而来,只在瞬间充盈了四肢百骸。   “怎么回事啊。”几乎踏着铃声进入机房的于欣在心凉身边坐下,因奔跑而泛红的脸在看到电脑桌面的那一刻浮现了一种复杂的神情:“是谁啊,这么……浪漫……”   白心凉摇了摇头。   “同学,追女朋友可以,可是不要影响老师上课嘛。”年轻的助教站在讲台上扫视下面乱哄哄的教室,推了推眼镜轻描淡写的将这个小插曲带过。几秒钟后所有的电脑桌面都跟随主机换成了windows标志的青山蓝天。碍于老师的干预,热议的同学们逐渐安静。   “难道是有人恶作剧?”于欣一边戴耳机一边问白心凉。   “不知道。”无论是恶作剧还是确有其人,这样的方式都是她不能接受的。她的斜前方三排坐着叶念琛,他今天带了黑框眼镜斯文又安静,他坐在那里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   这么多年她努力的朝他靠近,却总是觉得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有时候白心凉不禁会想,这所有的一切也许都是上天跟她玩笑一场。   临近下课,一个满脸痘痘的男生抱着一束红玫瑰站在A2机房门口央求助教给他5分钟的时间朗诵一首诗的时候,白心凉有些崩溃了。   邵明,建筑学院规划专业最声名狼藉的男生,曾经跟无数个女生哭诉自己高三痛失女友的经历,只是女友的死法各有不同。入校后一周,学院几乎所有尚有姿色的女孩子都收到过他的暧昧短信。而这还不是他最令人发指的行为。他还曾经在送给一个女生一件礼物但该女生没有答应做他女朋友后,向人家索要归还。   幸福的人生都同样的幸福,狗血的境遇却各有各的不同。   年轻的助教看向白心凉,再次确定她的目光是在挣扎和求救。   “这位同学,请严肃对待课堂,你们的事情私下里说吧,就不要占用别的同学的时间了。下课。”   叶念琛头一个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出去。两相僵持之下,看热闹的同学也逐渐散去。   “真不知道说你是幸福呢,还是不幸。”景甜甜从她身边走过时幸灾乐祸地说。   跟着于欣走出去,与脸上满是期待的邵明擦身而过。   “你真的不接啊,虽然他人不怎么样,可是女生收到玫瑰也算是件高兴的事儿吧。”于欣如是说。   白心凉沉默。   她是那么平凡却又如此坚持。   代表爱意的玫瑰纵然美丽珍贵。   然而于她而言,那爱情若不是叶念琛,就都不是她想要的幸福。   走出教学楼,二月的风虽然寒冷,却少了些萧索的意味。白心凉和于欣在院门口分手,上课时接苏谦的短信,让她下课到他办公室去。   拖着沉重的步伐,又一次走到苏谦办公室的门前。门虚掩着,强力的空调暖风从门缝透出来。让她不禁想到那晚的情景,下决心似的闭了闭眼睛,她伸手推开虚掩着的门。   “校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这是一场误会,误会。”苏谦恭敬的解释着,脸上陪着笑。   白心凉看到沙发上坐的那个人,立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苦笑,同样一件事,不变的是地点,变得是冷暖人情。   “苏老师。妈。”她垂下眼帘,叫人。   刘玉芬瞥了女儿一眼,美目的焦点又回到苏谦身上:“苏老师,都是我教女不严,我在这里向你道个歉。孩子还小,不懂事,麻烦你多关照。”她推了推茶几上包装精良的两瓶茅台酒,回头对白心凉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苏老师赔礼道歉。”   白心凉抿了抿嘴唇,一阵彻骨的寒冷由心底升起然后从骨髓中透出来。   “快啊。”刘玉芬看着如木偶般呆愣的女儿蹙起了柳眉催促道。   白心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心底的抵触值升高到最顶点,她清澈的眼睛只看向母亲:“又不是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刘玉芬气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没事没事。”苏谦陪着笑打圆场:“这件事我们已经查出来,那个偷看试卷的学生已经主动认错,所以这件事我们确实是误会白心凉同学了。”   “苏老师,”白心凉鼓足勇气说:“既然查出了真相,就麻烦你告诉我妈妈,这件事跟我无关,她没必要低三下四的来学校为我承担什么。但是……”她撇开脸,不看母亲通红的脸:“如果妈妈这次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别人。就请不要把我牵扯进来。”   ……   苏谦被她一句话说的张口结舌,白心凉和她母亲之间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白心凉!”刘玉芬腾地站起来,怒从心起,她没有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会如此的让她难堪。   “妈。”她盯着母亲的眼睛,干涩的张了张嘴,心里憋了许久的那些话都到了喉头,到底是没有喊出来。她的胸口一上一下,喘着粗气,那种混乱而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刘玉芬则把手捂在胸口,理了理情绪,转身一脸歉意的对苏谦说:“苏老师见笑了,孩子不懂事,性子太别扭。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就带她先走了。”   “啊,啊,好。”苏谦赶忙站起来。   “苏老师你忙吧。不用送了。”刘玉芬拎起包,踩着高跟鞋率先走了出去。   “苏老师,我走了。”白心凉握着拳头欠了欠身。   “白心凉同学,注意你的态度。对自己的父母怎么能那样讲话呢。”苏谦不忘低声斥责了她一句才点头道:“走吧。”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意见母亲的原因。白心凉望着前面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发呆。她们似乎总是这样,针锋相对。她总觉得外公没有原谅妈妈,那她呢,好像更甚。   刘玉芬的脚步在建筑学院的门前顿了顿,然而,她终究没有再回头,便钻进了那辆黑色的车子。   白心凉站在楼梯的最后一级,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   她像从前那样,冷冷地看着,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是啊。   眼前的这一幕,何其熟悉。   眨眼间,十几年也就过去了。   在原地站了许久,白心凉终于也转身往学校东门方向跑去,她要去M记打工,被刚才的事情一耽搁,她都快迟到了。   “喂,快看啊,就是他,就是他。”   “好帅哦。”   “对啊,对啊。”   几个高中女生聚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对着收银台指指点点。   “哎,又有人来观赏你了,夏未。”李然把收来的盘子放在垃圾箱上,快步走到台前来八卦。   夏未拧着眉,没听到似的只顾着教育刚换好工作服站在他身边的白心凉:“你要把上面的英文都背会,这样收银才会快,大学生的话,记这些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白心凉微微一笑,转头要谢谢他时,才发现他人已经不在。   “冰山帅哥哦。”王辰挑着眉说:“自从夏未借调到咱们这儿,生意可是红火的不得了啊,特别是放学的时候。”   “啧啧,有好几个漂亮的高中生MM哦。”旁边的严莹也来凑热闹。   白心凉低着头,并不参与话题。只默默的熟记收款机上的英文单词。寒假的时候好不容易申请到了离学校最近的M记兼职的机会。因为奖学金很有可能已经被取消,只好增加了打工的时间,而夏未就是她的训练员。   “你们两个,她本来就记不得,还在这边聊什么啊,她怎么背的会。”夏未拎着薯条走了回来,开始赶人。   “夏未,那几个MM挺可爱的,你去收拾大堂吧,这里交给我啊。人家已经连续来了一个星期了,怎么着也得给人机会跟你打招呼啊。”和夏未同为N大学生的李然不怕死的凑上来戏谑地说。   夏未只扫了他一眼,凉凉的回敬:“李然,你这学期是想被当掉了吗,考试的时候记得别找我。”   李然立即将拇指和食指并起来朝嘴上拉了条直线。拿着抹布灰溜溜地逃走了。   “你慢慢熟悉,如果有客人来,收款慢一点没关系,但是要跟人家解释清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旁边的人。我到后面做汉堡了。”夏未走过来又跟白心凉交代了几句,就去又去忙其他的。   可他前脚才走,几个高中女孩后脚就上来点蛋筒,白心凉转身给人家打了一巨丑无比的冰激凌,红着脸递出去:“不好意思哦。我才来没几天,冰激凌打得不是很好。”   “姐姐,如果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可以帮我把这个递给刚才那位很帅很帅的哥哥吗?”梳着团子头的女孩子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放在台上央求。   “这个……”白心凉神色尴尬想要推拒。   “你看,你把我的冰激凌都打坏掉了。这点小忙总还是要帮的吧。”她截住白心凉的话又跟她撒娇。   “对啊,帮帮忙嘛。”   “就是哦。谢谢姐姐。”   几个女孩子同时凑上来,让白心凉无法招架。她向旁边的王辰投以求救的目光,可是那人已经将自己调整到了“看戏模式”,白心凉并没有得到回应。无奈,只好收下了那封粉红色的情书。   “谢谢!我会再来的哦。”女孩子高兴的朝她鞠躬,拿着冰激凌跑开了。   “王辰。”   “别找我哦。你知道你师父是个什么德行。”王辰逼恐不及的侧了侧身。   白心凉为难地看着那封情书。似乎可以预见到一个悲惨的结局。   如果你认识夏未超过24个小时,你就会明白,递情书给夏未,也是需要勇气的。   “他应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王辰安慰她:“你也用不着表现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吧。而且你可是在本店与夏未对话最多的女生呢。你不行那就没人可以帮助那个小妹妹了。”   “那是因为他没办法不跟我说话把。谁让他是我的训练员呢。”白心凉嘟囔着默默将喷了香水的粉红色的情书收到下面去。   “下班再说咯。”王辰耸耸肩。   “欢迎光临。”又一个客人进来,大家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所以,在这个万恶的社会里,连冰激凌都是不能随便打坏的啊,白心凉。   因为还在训练期,白心凉和夏未的上班时间几乎是被排一起的。快下班的时候白心凉站在员工休息室里踌躇着,如果换做平时,现在的她早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可是今天,她捏了捏手中的粉红色信封,情书还是要替团子头妹妹递出去。这样的话如果那女孩再回来问,她也算是有个交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想起夏未那张万年冰封的酷脸,白心凉的心情好像也越来越紧张。她心中不由懊恼起来,又不是她告白,搞什么啊。想一想和团子头妹妹的行动力比起来,自己倒是显得懦弱了。可是她对于叶念琛的喜欢却抱有不同的想法,因为如果不能够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有一天平等地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那么倔强如白心凉,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自己的感觉。   “夏未。”恍惚间瞥见那个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黑色的身影,白心凉立刻出声叫住他。   “先走了。”他抬手挥了挥。   “等一下,这个,这个。”她追上去拦在夏未面前:“这个是别人托我带给你的。就是那个团子头的高中生妹妹。”她一边说一边在空中比划着。   夏未却不伸手,只拉了拉背包的带子与她擦身而过:“你自己看着办。”   “哎。”她慌忙之间只好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别人千辛万苦写下的情书,至少也要看一下吧。”   夏未停住:“没兴趣。”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白心凉忽然有点儿生气:“难道不知道女孩子即使是写情书告白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么。所以就算是觉得麻烦想要拒绝,至少也要看一看,然后给别人一个理由吧。”   “你会想听吗?”夏未忽然转身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眼神仍有些冰冷。   “什么。”白心凉被他问的一头雾水。   “写情书告白。然后再听别人说‘对不起,我们不合适。’‘对不起,我有女朋友了。’或者是‘对不起,我一定不会喜欢你。’这样的话。就会觉得自己的心意没有白费。还是觉得只要不是被接受,其他的都是废话。”   “那个……”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质问,白心凉竟然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   “我还有课。”夏未丢下她,侧身走出去。   白心凉看着那个孤傲的背影,心中真是五味杂陈。想一想他说的好像也没错,表白的目的不就是希望对方能够接受自己么。如果不是那一句期待中的“我也喜欢你。”那么其他的回答都是苍白无力的。   没想到冰冷如夏未,竟然比她还要明白这个道理。   “失败了吧。”李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不想也知道这厮已经在这里埋伏很久了。白心凉白了他一眼。   “不过总算是有个交代。这封情书你好歹帮我带给夏未吧,由我来扔掉或者退回好像都说不过去。而且谁会相信他冷漠成这样啊。”白心凉气馁的想要将情书塞给李然。   “我才不接这烫手山芋哩。”猴精猴精的李然躲得快:“不过跟夏未相处时间长了,这种事情很快就能应付自如。多学习啊,多学习。”他双手插着口袋哼着歌进了更衣室,三秒后就听到他在里面大吼一声:“下班咯。吼吼。”   这恐怕是白心凉最头痛的下班时间,要如何处理这封情书也成了难事。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些属于她的永不投递的信笺也许正是因为害怕遭遇这样的结局,才会从一开始就决定掩埋。虽然夏未的行为会让人觉得非常傲慢,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白心凉却是羡慕他的。他似乎就是那种人,永远按照自己的意愿行走在路上,不受任何人的影响,如果觉得麻烦或者不爽,就走人。   如此潇洒。   夜色笼罩校园,月光格外的明亮。叶念琛画图画的累了,就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休息。   “邵明你不要搞错,我说也许会考虑和你约会,可没说真的会跟你约会。你小学语文没学好吧。”   叶念琛侧过脸,这声音,是景甜甜。   “你难道不怕我把你教唆我去追她的事情说出去。”即使看不到人,也可以想见那个男生的怒气:“当初说好的事情,你现在反悔是什么意思。”   “哎,邵明,有谁会相信你啊。全学院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会还没有意识到吧。”她的话还是那样,毫不客气,夹枪带棒。   叶念琛蹙眉,望向窗外,校园在银白的月色下更动人了,暗夜里似乎可以感觉到冰冷的空气在汩汩的流动。   “你……”   楼下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叶念琛不由也警惕起来,移动了几步。   “邵明,你干什么。这里可是教学楼。”不复刚才的镇定,景甜甜甜美的音色里隐藏了一丝恐惧。   “你也知道怕了么。贱人。”邵明的笑,让人毛骨悚然。   “买玫瑰的钱我可以给你,双倍,算是你的精神损失费。”她捂着胸口,气息紊乱。   叶念琛双手揣在口袋,开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渐渐的可以看到两人的头顶。   “一千块。”邵明的双手撑在墙上,把她拦在两臂的中间,痞痞的样子。   景甜甜的脸色苍白的吓人,那人的气息令她作呕,纤纤玉指扣在雪白的墙上,漂亮的水晶指甲在墙上留下丑陋的划痕。   “邵明,你在做什么。”叶念琛站在楼梯上,声音从容淡定。他站在逆光的位置,让人看不到表情,眼神却有着不同寻常的灼热:“勒索么。”   邵明在叶念琛开口的那一刹那,手臂就快速缩了回去。景甜甜立刻移了几步,可是似乎有些被吓到,腿脚有些酸软,她不得不伸手扶着墙。   “哎,你女朋友是个什么人,你自己清楚么。”邵明斜了景甜甜一眼,不甘心的样子。   叶念琛走下来,缓缓的,眼神凛冽的像是能够看透人心。邵明与他对视竟然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别开眼睛。   “那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他的手轻轻地抚着景甜甜的背,极其温柔,像是在安慰。她下意识的站在他身后,一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看她平静了一些,叶念琛才掏出钱包,拿出三百块递过去:“不要有下次。”他说。   邵明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今天的叶念琛好像特别不同,甚至有些凛冽。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钱抽出来,剜了叶念琛身后的景甜甜一眼他甩着手里的钞票说:“叶念琛,我这可是看你的面子。”他转身下楼,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楼道的最深处。   叶念琛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景甜甜的气息平稳了,才对她说:“你好些了么。我还要回去画图。”   “哎,叶念琛。”她开口叫住他。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脆弱的水晶指甲竟然有了碎裂的迹象:“不要再做那种事了。”他看着她的眼睛。   那么认真的眼神,让景甜甜心底的火蹭的顶上脑门儿,烧的头皮发麻。她咬着下唇别过脸去气呼呼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念琛把自己的衣角从她的手中拉出来,黑色的毛呢大衣从她手心滑过的质感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我是说白心凉。你不要再做针对她的事情了。”   “哈。好笑。”景甜甜失声:“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她了。你……”   “甜甜,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呢。你不是个坏心肠的女孩子。”他截住她的话。   “我不像某些人,刻意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果她敢跟我正面冲突,我还能佩服佩服她。可是她呢,把自己装成柔弱的电视剧女主角,她还以为还真会有王子来救赎呢。哈,可笑。”   叶念琛垂下眼帘,转身离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背影依然英气逼人,淡然的声音飘进景甜甜的耳朵:“甜甜,你要知道。有些人因为承受过痛苦,所以才更能够温柔地待人,这和软弱是不同的。”   “白心凉,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夏未斜睨着身边的人冷冷地提醒。   ……   “白心凉,一份大薯,一杯中杯可乐。快去配餐啊。”见她仍无反应,夏未不得已只好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人。白心凉被他这一推才突然激灵了一下。   夏未被她的反应弄的哭笑不得。   “这是您的套餐,这是找您的零钱。谢谢。”夏未目送客人走开,关上收银机的抽屉,才转身对白心凉说:“你刚不会睡着了吧。”   “不好意思。”白心凉一窘:“昨天通宵赶图。”   “你也注意点儿。太累的话以后你别让经理给你排这么多班了。”夏未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我不是故意的,不会有下次了。”她的声音渐低。   “你很缺钱么。”   “嗯。”   夏未挑着眉,自己只是随便一问。却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么快这么直接。他又要说什么却见又有客人推门进来。   “欢迎光临。”   白心凉和夏未同时抬头,举目却见叶念琛。他穿着宽大的黑色卫衣,背着篮球包。与一群男生说笑着走近。   不争气的白心凉,第一反应居然是——慌忙转身。   夏未见此情势眉头就是一皱,这个白心凉今天不是一般的反常。他已经把她从后台操作中解脱出来只跟他学习收银,她居然还是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   “白心凉。”叶念琛进门的时候已经看到她,站在柜台前他先跟她打招呼。   白心凉深呼吸,给刚刚打的一杯中可盖上盖子,才缓缓地转身,笑的勉强:“叶念琛……同学……”   好干涩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好,同学请问要点餐么。”夏未见她一脸的尴尬,立刻接过话题,问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极为出色的男生。   叶念琛没料到白心凉如此冷淡,好像她很不想见到自己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然而他仍然绅士般的微笑:“啊,是的。”他说着便仰头看着菜单,熟稔地点着那些食物的名字。白心凉只觉得心中紧张,只管紧紧盯着收银机,乖巧地站在夏未的身边,耐心的记着叶念琛的话,然后转身配餐。   “就这些了。”叶念琛掏出钱包放了一百块在收银台上。他不自觉地瞟向那个忙碌的背影,心中像是被一团迷雾笼罩般无法驱散。   白心凉把最后一杯可乐摆在托盘里,夏未觉得哪里不对就伸手去摸纸杯,然后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没加冰啊。”   白心凉的脸瞬时间就红了,夹在两个男生灼热的目光中进退两难。   “没事的,我忘了说我不要冰,这样正好。”叶念琛对着夏未微笑,为她解围。   “实在不好意思。”一向不卑不亢的夏未也道歉连连。   本来就熬夜,再加上刚才的手忙脚乱,白心凉的头就更痛了,她扬起头艰难的对上夏未的目光,却没有看到预期的冷漠和责难。   “要不你先打卡下班吧。我会跟经理解释的。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一向颇为严格的夏未在看到她瞬间苍白的脸色时心中的气不由地泄了一半。   “对不起。”   “别废话了。走吧。”他催促着。   白心凉点点头,下意识地朝叶念琛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他就坐在正对着收银台的座位上,喝着可乐看着他们两个,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心凉低下头,转身走回员工休息室。   每一次与他对视,白心凉都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悸动。她是如此渴望却又这般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个秘密。那种无力感总是在她以为已经消失的时候,又会随着叶念琛的出现从内心的某个角落突然涌出,就仿佛一股巨大的洪流瞬间冲垮她精心构筑的堤坝。   为什么啊白心凉,别人都说时间是良药,可它在你这里却成了病。   白心凉撑着自己仅剩的意志回到寝室就爬上床,睡得天昏地暗。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一阵喧闹,她意识模糊地摸到放在身边的手机打开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隔着紧闭的门板,那声音反而越来越大,白心凉逐渐清醒,侧耳细听原来是有人在争吵。她坐起来,听到有人沉声说了句什么,仔细辨认出那是林宁静的声音。她立刻裹上衣服翻身下床,心说宁静不是回家了么。   “你什么意思!”白心凉拉开门,就听到孙晓菲尖利的声音。   宿舍楼里的人都探出脑袋,有些人干脆就光明正大的走出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字面意思。”林宁静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却透着寒气。她斜睨着眼前的这帮以多欺少的女人,唇角挂着冷笑。   “孙晓菲是你不对啊。是宁静先晒被子的,你把自己被子放在人家的上面就算了,还故意把人家被子弄掉太过分了。”于欣气不过,一句话顶了回去。   孙晓菲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余光扫过刚刚走出来一脸迷茫的白心凉忽然低声骂了句:“一屋子贱人。”   林宁静是什么人,那也是含着银汤匙出生的小姐,这辈子被人宠着惯着,哪听得这种话。闻言后她俏脸拉的更长了声音拔高:“你敢再跟我说一遍。”   白心凉见情势不对,上来就扯她的袖子:“算了宁静,别跟这种人计较。我帮你去捡。”   谁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景甜甜娇笑着鼓掌:“做得好,息事宁人。有风范。”   什么叫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就像是景甜甜现在这样。白心凉漠视她的出现,衣服都没换就拽着宁静往楼下去。   “心凉你干吗啊,我不怕她。他们这样太欺负人了。”林宁静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她身后嘟囔。   “算了吧。跟这种没气质的人生气何必呢。”白心凉心想着宁静刚过来寝室住,怕她来了就和孙晓菲那一帮杠上,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更显尴尬。   “早听说你们院有个特出名的‘公主帮’就她们啊。”宁静撇着嘴跟着她下了楼:“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搬回来了,才来第一天就遇上人间极品。哎,白心凉,这种人不能容着她们你懂不懂,不然蹬鼻子上脸。”   白心凉微微一笑,弯腰去抱那床被人扔下来纠结成一团的被子。   林宁静不太明白她的退让,但是她们似乎也还没有好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于是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疑问,也蹲下来去抱另一床。   “小心——”只听于欣在楼上大喊。   白心凉和林宁静同时抬头,同一时间忽然感到有一只手迅速地把她们往后拽,两人仰倒在草地上惊慌失措,眼睁睁看着一盆冷水哗啦啦就从7楼泼洒下来,虽然躲得及时,但是那冰凉的水花仍然飞溅在两个人的身上脸上。   “你们没事吧。”身后有人开口。   白心凉心下一惊,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转眼一看,那个皱着眉头望向7楼的人可不就是夏未么。   “这女人想死是不是!”林宁静心里的火蹭蹭的往上冒,她麻溜儿站了起来拍了拍双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阻隔了林宁静的冲动,他蹙着眉:“你还要和她打一架不成么。”林宁静顺着修长的手指望上去,就看见叶念琛沉静的脸。他的长腿斜撑着白色的山地车,一只耳朵塞着耳机,黑色的连接线隐没在蓬松的运动服里。他眯着眼睛仰头看着靠在阳台上捂着嘴巴肆意嘲笑的景甜甜,心里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厌恶感:“交给我吧。”   他低下头开始拨电话。   夏未就站在白心凉身后,一只手还下意识的扶着她。   白心凉发现一只黄色的野猫不知何时温柔的卧在叶念琛的脚下,他讲完电话伸腿下车,把支架放下来,停稳,走了过来:“我已经打电话给苏老师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给你们个交代。”   白心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念琛,气场突然转换,他周身的气压低了起来。   她看着他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抖,甚至连滑过耳边的风都是呼啸的。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到只要看见他都有点儿魂飞魄散。以后的日子里,白心凉只要想到这些,都会弯起嘴角。   叶念琛想起那些在巴黎的日子,景甜甜其实并不讨厌,总是安静在他身边。他病了,她还照顾他,她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会,就上网看菜谱,做东西给他吃。带她去普罗旺斯的爷爷家,老人家很喜欢她。这些都曾是叶念琛说服自己的理由。   景甜甜在他身边待得太久了,他有些习惯。   如今演变成这样,又让他觉得困惑又无奈。   “叶念琛。”景甜甜飞奔着下楼,停在他面前,还带着喘。   她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本来把手搭在阳台上看她们的笑话,但是当她的目光转向那个白色的山地车时,笑容立时僵在脸上,而细白的手几乎同时抽了回去。虽然隔着那么远,她却依然能感受到来自叶念琛的不悦。虽然叶念琛从来没有朝她或者任何一个人发过脾气,然而,看不清楚底线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叶念琛没理她,只转过头去对白心凉和林宁静说:“我带你们去买被子。”他的目光在滑过夏未扶着白心凉的手时,顿了顿。   “不要了,”宁静憋了一肚子的火狠狠地瞪了景甜甜一眼:“我回家睡。”   景甜甜只看叶念琛。她不晓得他为什么会刚巧经过。   叶念琛是这样的人,他在七岁那年就已经对人生有了规划,他的字典里从没有“疯狂”这两个字。他做派绅士,笑容温暖,可是当你真的想看透他的心,就会明白那有多么的难。对于他来讲聪明是天生的,善良是他的选择。没有人见过狂怒的叶念琛,包括他的父母。可是如果他愿意,你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到他的冷漠。   景甜甜,你想试探他的底线?   那么恭喜,你做到了。   那个初春的傍晚在以后的日子里在校园内广为流传,被演绎成各种版本,最后变成了一个传说,或者说是传说的开始。   两个身形高大的男生迎着夕阳站立在女生宿舍楼的前的草坪上宛如雕塑。身边的三位女生,神色各异,各怀心事。过往的人都纷纷朝这里张望,好奇心如潮水铺天盖地而来,让白心凉都感觉无法招架。   “白心凉我们谈谈。”夏未只看着她。   来自N大的冰山王子夏未不管是跟谁站在一起都不会被忽略,哪怕在是D大唯一的叶念琛身旁。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凛冽的气质。   夏未一下班就开始站在员工休息室研究排班表。他看着白心凉的班排的密密麻麻,心下生疑,那天听她对李然说这学期非常忙,她还这么拼命上班,难道是真的很缺钱么。   他哪里知道,白心凉是因为休息不好,心里意识薄弱才会对那天他的问话,嗯嗯啊啊地答着。她那么骄傲,这么多年来,除了初中升高中的那次去找父亲要钱,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她窘迫的生活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   小小的年纪,她已经学会对自己的贫穷守口如瓶。   白心凉听到夏未对他说话,就把目光转移到他那里。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从夏未的眼睛里看到了些什么。   她想,这个看似冷漠的人也许是有着一颗温暖的心。 ☆、第三章 There was an SQL error: You have an error in your SQL syntax; check the manual that corresponds to your MariaDB server version for the right syntax to use near 'na, author a, novelinfo n WHERE 1 AND na.readerid = a.readerid AND a.authorid = ' at line 1 - /*/var/www/jjwxc.net/wap.jjwxc/apps/application/models/get_numrightbasicinfo_by_novelid.php line:40*/SELECT n.novelid,n.publishdate,na.signstart,na.signedFROM `numrightbasicinfo_author` na, author a, novelinfo n WHERE 1 AND na.readerid = a.readerid AND a.authorid = n.authorid AND na.`contract_type` IN ( 1, 3 ) AND n.novelid between 3063000 and 3063999 <返回> ☆、第四章 There was an SQL error: You have an error in your SQL syntax; check the manual that corresponds to your MariaDB server version for the right syntax to use near 'na, author a, novelinfo n WHERE 1 AND na.readerid = a.readerid AND a.authorid = ' at line 1 - /*/var/www/jjwxc.net/wap.jjwxc/apps/application/models/get_numrightbasicinfo_by_novelid.php line:40*/SELECT n.novelid,n.publishdate,na.signstart,na.signedFROM `numrightbasicinfo_author` na, author a, novelinfo n WHERE 1 AND na.readerid = a.readerid AND a.authorid = n.authorid AND na.`contract_type` IN ( 1, 3 ) AND n.novelid between 3063000 and 3063999 <返回> ☆、第五章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1号:   叶念琛:   如果我脑海里有个不断变换的幻灯片,那么背景不停转换,却只有你的身影始终清晰可辨。   你可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当你遇到那个人,就会觉得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他了,你所要做的就是去追寻自己在前世曾爱过的痕迹。   如果你有,我多么希望那个人是我。   呵呵,开玩笑了。   不好笑吧……我多么傻。   其实我也希望,不再像这样,假装坚强。   叶念琛,这一生我们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也许我对你来说只是个意外而已,可你对于我,却是一场爱情。   白心凉   3.18   今天,叶念琛约了她,可临时有事没有来。周末的图书馆里真是安静,白心凉想。她放下手中的钢笔,照例,把那些想说但没有勇气说出的话折叠后收藏在精心挑选的信封里。她歪着脑袋看窗外,一朵白云挂在树梢那么安静。   白色的耳机里播放着动人的歌曲,纤细的连线从手机一直延伸到耳际,动一动就轻轻地摇晃,那种质感似乎连时间都放缓了。   顾晓玲坐在她对面,适时抬目,微笑。   阳光下有种莫名的惨淡哀伤。   “叶念琛不来了啊。”晓玲合上书本轻声问,声音依然有些喑哑。   “嗯,”白心凉拽下右耳的耳塞,摇摇手机:“他好像临时有急事。刚发了信息来道歉。”   “听说你们要合作参赛。”   白心凉微笑颔首,眼光飘向窗外,树木开始葱绿:“当时真觉得他只是随便说说。”她看着晓玲。   “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孩子。”晓玲低下头,阳光照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暖洋洋。   白心凉的眼睛满是笑意。   是的,她在心里附和着。   叶念琛,也是她见过最好的男孩子。   最好,最好的。   此刻的白心凉,她心温柔的,好像捏一把,都可以滴出水来。   窗外飞鸟啼鸣,时光雕刻过往。顾晓玲提笔在草纸上一圈一圈的画着,签字笔下绘出如同老树墩上的岁月的年轮:“其实张旭也很好。”她说。   白心凉看着她,这是她第一说起,他们。她等着下文。   “张旭也很好,只是我们总归是太不相同的两个人。”顾晓玲牵着唇角,却笑着流泪:“只是,说的文艺一点,爱情和现实狭路相逢,爱情总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而我们之中,他也总是比较懂得放手,他特别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像我。”   顾晓玲努力地看着她,看着她,话语哽咽。白心凉被传染似的,心里一扎一扎的疼,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晓玲。”她伸手拉住她的,冰冷,无力。   “没事的,没事的。我只是突然想说说。”顾晓玲笑了一下,又迅速的抽手,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那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白心凉忽然一阵眩晕。可是她能做的只是陪着她。   陪着她,就好了吧。   哦,对了。叶念琛,我对你说过吗。   因为爱你,我才不怕身处这个残酷的世界里。   你会懂得吧。   景甜甜站在阳台上看着他骑着单车进了大门,白色的纱帘吹拂在她精致的面庞上,那一抹微笑就悄悄地爬上她的脸庞。那是一抹从心底绽放出来的笑靥,温馨的,甜蜜的,并且带着些许胜利的意味。   叶念琛停好单车就去敲门。   她掀开粉红色的软软的蚕丝被,翻身躺好,左手拨了拨头发,让它们凌乱了起来。   失魂落魄的眼睛,憔悴的脸色,悲戚的心声。   OK,万事俱备,一切到位。   叶念琛,这是一张你怎么也逃不掉的大网。   无声无息,如影随形。   门锁旋转,欧式面板装饰的房门被推开,轻轻的,叶念琛几乎是屏住呼吸的踏进来。   褐色的浓密的头发散落在床头,犹如海藻一般,在这个充斥着粉红和粉白色彩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醒目。   这是真真是一个少女的房间,明媚的角落,处处彰显了主人娇贵的身份和她如梦似幻格外雍容的日常生活。   “睡着了?”叶念琛轻声问了一句,见她没有回应,就轻手轻脚地把梳妆台前的凳子拉出来,坐下。   远远的坐下。   景甜甜闭上眼睛,紧紧蹙眉。   他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安静地翻阅,能听到他指尖滑过书页的声音,那么轻柔。他总是这样,无比耐心。   想到这里她猛然坐起来:“叶念琛。”   才喊出他的名字,心就是一揪,泪便应声下来了。   “怎么了。”叶念琛吃惊地张着嘴,起身上前,关切地问:“做噩梦了啊?”   景甜甜咬着下唇,她的心是真的痛,这是一场无需预演的戏。她的内心狂风般翻涌,就是这种眼神,这眼神不独独是对她的,还有白心凉。   总是白心凉,又是白心凉。   她就那么阴魂不散的!   景甜甜死死地攥着拳头,藏在粉色的蚕丝被下,漂亮的水晶指甲扭曲了泛着妖异的微光,痛恨交织。脸上的表情却是无限柔弱的,失魂的,带着最委婉的哀愁,阳光下泪水剔透晶莹。   “叶念琛。”   又哀恸的一声,唤着他的名字,犹如受伤的小兽,毛茸茸的,舔着伤口,看着自己的主人,只差摇尾乞怜。   叶念琛心软了:“别哭,别哭。”他扫到床头柜上的纸巾盒子,慌忙拿出来放在她眼前。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紧紧拽住了。双臂攀住,额头印在手背上,泪水席卷而来,如期而至的天塌地陷一般的哭。   叶念琛彻底慌了手脚,刷刷刷匆忙抽几张纸巾出来塞过去:“哎,哎,哎。甜甜,别哭啊。”   不安慰还好,几句话出口,滴落在手背上的眼泪好像更汹涌了。下一刻,她直起身子跪起来,扑身到他的怀抱里。   温暖的,宽大的,似乎可以容纳人世间所有的哀伤。这怀抱终于属于她了。   白心凉,你看到吗,他是我的,我的。景甜甜在自己的泪水中宣誓,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他就是她最想要的,没有人能从她手上抢走他,没有人,任谁都不允许。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哭声变成了呜咽,声音变小渐渐止住,景甜甜整个儿人都一抽一抽的,头疼得厉害,抬头看向倾着身子,被她拉着手的叶念琛。   这让她又爱又恨的绅士风度呐。   叶念琛也看着她,末了拍了拍她的头顶,长长地叹了口气。   景甜甜扯出一个傻兮兮的笑脸。   她知道,之前她让他生气的那些事,都汇聚在这一口恶气中,随着那一叹烟消云散了。   刘玉芬,看到了吗?   这些都是你教我的。   你是最好的老师。   那个很红女明星曾经说,其实在爱情不是要懂得如何放手,而是要知道何时下手。   景甜甜小口地吃着叶念琛为她端上来饭菜时,微笑着想,说的很对。   “哭哭笑笑。”叶念琛随意地翻着手中的书瞥了她一眼评价道。   “饭菜好吃呢。”她耸起眉尖仰着下巴看向他:“不行啊。”见叶念琛不跟她计较又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哦,”他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正色道:“景叔叔打电话给我的,说你状态很不好,他很担心你,怕你又像以前一样。”他打住,没有再说下去。   景甜甜不以为然接口:“抑郁症么。我没那么容易再得的。反正我也没有第二个妈可以死了。”她狠下心,不动声色的又灌了一剂猛药。   “甜甜。”叶念琛拧着眉打断她的话。   她笑的楚楚可怜,在他责难与关切的目光中垂下眼帘:“我没事,真的。”   叶念琛的心沉了沉,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她的情景,看上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很正常的一个女孩子,可是实际上已经病得不轻了。后来转去她的班里上学,刚进门就看到她在撕别人的书,忍气吞声的白心凉手中拿的那本还是五彩绘本的《诗经》,很珍贵的。   景甜甜看他想得出神,颇有些不悦,优雅地放下筷子,娇滴滴地问:“想什么哪。”   叶念琛一笑:“想你那时候是有多么的骄横跋扈。”   她红了脸,低下头去,心有一种化开来的感觉,酥酥麻麻的。   对了,就是这样,叶念琛,你只要想着我一个人就好。   此时的白心凉正和顾晓玲从图书馆出来,夕阳西下,艳艳的橙色笼罩了整个校园,显得有点不真实。而当她们同时看到消失了很久的张旭牵着一个漂亮女生的手款款走来站在她和顾晓玲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里像是被人猛的灌进去一碗苦药。反倒是她身边的晓玲神色无异,这样的情况下,竟然可以扯出一抹冷艳的笑意。   世界上最凄凉的事情莫过于你正在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可那个人却已经在别人的怀抱里。   白心凉,这多么像一个悲伤的镜像场景。   只是你现在还蒙在鼓里。   顾晓玲几乎已经无法正常呼吸,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张旭,握着白心凉的手收紧,紧到连她自己这个施力者都开始痛了。   “听说你找我。”张旭看着她,声音冰冷,眼神凛凛,犹如神只。   白心凉直感觉脑部血液逆流,他这是什么态度!   顾晓玲死死的往后扯着她,表情依然是微笑的:“啊,是啊。不过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这是你女朋友么?很漂亮。”她的声音那么平静,有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   那是怎样一种悲伤的味道,白心凉瞬时觉得周身的气压都低了许多。   下一秒,那个女孩笑着被张旭稳稳的拉近自己的怀抱里。   “张旭。”白心凉只来得及叫他的名字,就被阻止。   “真的没事了,心凉我们走吧。”顾晓玲拉着她往一旁走了两步,绕开来与那一对璧人擦肩而过。   “晓玲……”白心凉侧着脸看她,心中的担心溢于言表。   “没事了,没事了,真的。”她望着前路机械地走着,没有一滴眼泪,她的背挺得直直的骄傲的样子,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在顾晓玲的视界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那一日,似乎校园在一瞬间变大了,道路也特别的长,好似没有尽头。白心凉被顾晓玲死死地拉着手在校园里徘徊着,如牢笼里的困兽,不停的兜圈兜圈兜圈,像随时要撕破铁网冲出去一般。   “晓玲,你真的没事吗?”她的手都被握麻,眼睁睁看着顾晓玲的脸色由白转青好像随时都快要晕倒的样子。   最后顾晓玲终于在一个长椅前停下来,初春的风还是冷飕飕的,她好像都感觉不到了。两人终于坐了下来。   “我要是个泼妇就好了。”沉默了许久的顾晓玲突然开口,她的眼睛似乎已经干涸成沙漠,通红。   白心凉知道她的意思,也许当街撒泼很难看,但是却是一种最彻底的释放不是么。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吧,她想,只好用另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指望她能痛哭一场。   “白心凉,我现在的感觉好奇怪哦,”她看着她,笑着看着她,抬手抚在心口上:“就好像心脏上面有一个水龙头被开到最大,流出来的是超冷的冰水,一直浇着,一直浇着,真是凉到极点了,像你的名字。呵呵。”   也许是这个比喻太形象了吧,白心凉心上只的那个水龙头也被打开了,寒冷着她的寒冷。   “晓玲,你以后可以遇到更好的男孩子的。”她的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竟然只找到这样一句无力的安慰。太苍白了,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无法感觉到温暖。   沉默随着日落后的暮色逐渐蔓延开来。有车子从眼前经过了,有情侣牵手低语而去,有结伴下课的同学们欢乐的笑闹着走开。这些好像都和她们无关了,哀伤像一只巨大的玻璃盒子将她们与外界隔离开来。   “我怀孕了。”顾晓玲的声音低得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得到。   可是却像是在白心凉的耳边炸了一个惊雷,她瞪大眼睛,仿佛在寂静的夜里听到巨大的钟摆在晃动,滴答滴答滴答,脑子里一片空白。   白心凉你在干什么?快回神啊,顾晓玲需要你。她在心里疯狂地喊着。   “别怕。”晓玲看着她有些空茫的眼睛居然是在安慰白心凉:“其实这挺正常的,也很好处理。你看公交车上的那些广告‘三分钟,只要三分钟……’”她的语气那么轻松,像是在和白心凉说一个笑话。   我把我的痛苦说的好笑,因为我怕你会这样做。   白心凉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搂住她,紧紧的,紧紧的:“晓玲,晓玲,别害怕。”她喊出声音来,才知道自己的嗓音有多干哑。   别害怕,这一刻我明白了你所有的异样。   别害怕,这一刻我懂得了你隐藏的哀伤。   可是,别害怕。   “晓玲,”白心凉扯开自己的身子,用双手箍住她的肩膀:“让我帮你。”   对于她们来说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虽然那些故事似乎早已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稀松平常,可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则又是另一番场景。   可是白心凉,不要慌,要镇定。你还要支撑着她,你不能让她看出你的吃惊你的慌乱你的无所适从。这一秒你就是她的天,只要天不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顾晓玲在那一秒终于落下一滴泪来。小小的泪珠里似乎包含了无限的悔恨,天大的委屈,沉重的宣泄和无言的感动。   她的双肩颤抖着,干裂的双唇微微张开却竟然无法吐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接下来的几日,白心凉都小心的陪着顾晓玲,甚至跟别人换班,几天都没去打工。   这天觉得她好多了,白心凉才去上班,可是只工作了两个小时,还是有些担心她于是就请了假,她提前结束工作回学校。快到宿舍区的时候,忽然觉得校园里的人流好像都在往新的女生宿舍楼那边涌动。她歪着脑袋,今晚的学校好像格外的热闹。   白心凉叹着气,带着打工的疲惫,行走在拥挤的人潮中,这一刻昏黄的路灯好像流光化成了一条耀眼的河流,在校园的夜色里流淌。夜风好凉,这些人是跑去干吗呢啊。她纳闷,明明都快熄灯了。   “听说新楼有人自杀了。”有人模糊地说了句。   “你可真是八卦。”这声音听上去像是看热闹去的。   “去看看啊。”   “真的么,走走走。”   身边匆匆跑过去的人狂热的议论着,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什么人啊。白心凉脑中钝钝的想。   “是7栋吧。”   白心凉心中一凛,想在人群中找到那个人,好像已经不见。忽然间,一晚上的心中的那点烦闷似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在体内迅速扩张,骤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吸着她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痛。她脚下的步伐突然加快,加快,最后竟然飞奔起来。   顾晓玲,顾晓玲,顾晓玲。   她无声的嘶喊着这个名字,像是要瞬间把她的心脏冲破成为碎片。   “哎哎哎,怎么撞人呢。”   她的身后响起了警车鸣笛的声音。   那一晚,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个在人潮中狂奔的女孩,看到了她在暗夜中突如其来绽放的绝望。   “白心凉。”叶念琛站在楼梯口张开双臂死死地堵住了气喘吁吁的她。   她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如纸,叶念琛往左她就往右,叶念琛往右她就往左,紧紧地抱着包包,躲闪着寻找机会,想要越过那道防线。   “你别过去。”叶念琛见她对一切不闻不问,只好又出言阻止她的动作。   她看到很多寝室的门都紧闭着,于欣站在叶念琛身后的不远处。   她在哭。于欣,在哭。   为什么,她为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我要去问问她。白心凉对自己说。   叶念琛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肩头:“白心凉,你在干什么,我说别过去你听到没有。”   白心凉定住,抬头死死地看着叶念琛的眼睛,那双她几乎从来不敢正视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好像在等她问什么。   不要我不要问叶念琛,我要自己看。她铆足了一口气扯出自己的左肩,朝着他的手臂下的空隙冲过去,冲过那些警觉之后纷纷伸过来想拦住她的手臂。   没有成功,她的脚步停止在寝室门外。刺目的警戒线里,有鲜红的血迹,如藤蔓从浴室门下的缝隙蜿蜒至她的脚下,触目惊心。   她不管这个,仍然挺身往里冲,身后已经乱作一团,然后一直温暖的大手扯住了她的手臂,大力地将她朝后拉。   “你干什么。”她不耐烦,回头瞪着那双曾让她魂牵梦萦的眼睛怒吼。   “你不能进去。”看着她的样子叶念琛的心像是被人紧紧地攥着不放手。   “那是我的寝室。”   “有人死了。”   白心凉的心尖一动,她按住胸口。慢慢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句这个冰冷的词句,水汽开始在眼睛里面凝结。   “你骗人。”她努力地甩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往回冲。   叶念琛忽然就从后面拦腰抱住她。   “白心凉,不要去。”   “白心凉,我在这里。”   没事的,没事的,这是梦,这肯定是梦。白心凉一阵眩晕。   叶念琛怎么会这样对她,顾晓玲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这一切都不过是梦罢了。   想到这里,她的世界便湮没在一片黑暗里。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何况我们现在都已经是大人了啊。”她临去打工之前站在晓玲的床下仰着头言之凿凿地对她说。昨天晚上在机房查到的关于流.产的资料还在脑海中盘旋。她点击着鼠标翻阅那些资料,每一个文字都似一把冰冷的尖刀,她甚至能够听到它们在自己的身体上剐蹭的声音。看到她最后都禁不住战栗起来,而更让她头痛的是她要怎么去跟晓玲复述这些冰冷的词句,告诉她这妇科医院广告中的所谓“三分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   顾晓玲趴在床头无力地扯着唇角:“我知道,我会很好的,别担心。”   她依然空洞的眼神让白心凉既心疼又有些气馁,可表面上还是要故作轻松:“我晚上去打工晚上回家住,明天中午回来,你等我一起吃饭哦。”   顾晓玲躺在床上看着她眨眨眼睛:“你还不走么,会迟到的。”   “我等于欣回来。”她低下头看手机,早就给于欣发信息,可到现在也不见她的影子。   “我会没事的,又吃过饭了,不用担心我。”   “晓玲,你有没有想过生下它?”她说“它”,不说“宝宝”。   顾晓玲看着她,愣在当场。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那样不会幸福的。”顾晓玲打断她的解释,认真而艰难的回答。   白心凉默然。   有记忆起,家里就是硝烟四起。“乒乒乓乓”是爸爸摔东西的声音,和着妈妈音调并不高亢却句句戳进人心里的尖刻的话,像是一曲重金属摇滚。七岁时外公到法庭门口把她领回家,那时的她对“离婚”这个字眼的理解已经相当透彻了。有段时间她总在想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开开心心的生活,只有自己的命运那么坎坷。她甚至开始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希望自己快快长大,间或不断的埋怨时光的漫长。有一次放学回家,听到邻居对着家门口指指点点,谁说了一句“没有爸妈疼爱的孩子总会比较容易堕落。”   小小的她其实很想冲过去告诉她们:我不会的!   是的她就是那个被父母遗忘在那段灰白婚姻里的,每成长一点都昭示着他们之间的结合是有多么错误的孩子。如果不是有了她,他们根本就不会结婚。   十多年过去了,她依然经常徘徊在父母争吵的噩梦里,日复一日。   可是她却总是笑着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很好。我很坚强。我是白心凉。   幸福这个词汇,她还真的没有认真地想过。   它名词还是形容词?   “你发什么愣啊。快走吧,不然被开除怎么办。”顾晓玲催促她。   白心凉看着顾晓玲那张日渐消瘦,双颊凹陷的小脸,心中没有来由的一阵慌。   “我给店里打个电话请假,今天不去了,其实没关系的。”她浅浅的皱着眉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你要我说多少遍啊。”顾晓玲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真的没事啦,你们不用天天陪着我,我又不是犯人。你这样我真的生气了啊。”   白心凉无奈地握了握手中的手机:“那好吧,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特不想离开你。”她撒娇般的微笑着,伸手去拉顾晓玲悬着的右手。   “再见。”   “再见。”   为什么我们说好了再见面,可你却对我食言。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顾晓玲,你这个大。骗。子。   校园里的消息传得特别快,他们都说那个女孩是因为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没遇见过什么挫折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失恋后打击过大得了抑郁症,才会自杀的。顾晓玲年迈的父母来寝室收拾她的东西,那种心酸的场面让白心凉又一次落下泪来。   学校掀起了一阵建设学生心理健康的辅导,各种巧立名目的社团、讲座和所谓的心理辅导课蜂拥而至。   晓玲,你有没有看到,这样的死亡是多么的卑微的一件事情,他们不会懂得你的伤悲,他们只是一群无良的看客罢了,热闹一阵便烟消云散,歌舞升平,而我们的707则被永远封存在了记忆里。   我们又换新宿舍了,晓玲,我常常会有那样的错觉,你并没有死去,而是像以前一样和男朋友一起生活在距离校园很近的角落里。   这件事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只假装你从来没有回来过,那么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离开。   “去你们学校吃饭怎么样?”夏未推着车子站在台阶下打断白心凉的神游:“每天都在D大这边打工,从来没吃过D大食堂的饭实在是太不符合我的风格了。”他笑的温暖。   白心凉撑开印有“动感地带”字样的雨伞遮在他头上笑了笑说:“好啊,你选择你喜欢。”   晓玲,你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两个月了,M记对面的音像店里此刻正在播放的,是那个叫做五月天的乐队所唱的盛夏光年:   ……   盛夏的一场狂欢来到了光年之外   长大难道是人必经的溃烂   我不转弯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   这个春天太过于跌宕起伏了,让人觉得它是那样的措手不及。   不过还好它终究远去,而温暖的夏天也会在不远的将来光临。   白心凉和夏未撑着伞走在雨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厦门很美吧。”   “是很美的。”   “听说厦大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海?”   “也许吧,不过我倒觉得慵懒的鼓浪屿很适合你。”   “是么。”   “是的,我在厦门常常会在弹吉他的时候想到你。”   白心凉的心尖猛然耸动了一下,不敢看他,只好瞪着模糊在细雨里的景色,他离她那么近,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热度,即便是在这凄迷的风雨里。   夏未看着那个越来越低的脑袋,心底微微叹息。   “为什么不让我载你?”夏未故作轻松地拍着车子:“我骑车很稳的。”   白心凉仰起头看见他的那一秒都禁不住在心下惊叹,唔,多么英俊的侧脸。   “只有一把伞呢,那样我们两个都会淋湿吧。虽然雨并不大。”她直直天空。在心里想了又想,挑选出最完美的回答。   夏未,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别扭的女生吧。可是我就是这么的固执,在我的心里,男生单车的后座是个那么暧昧的位置。你不要随便给,我也不随便坐,这样才好,这样就好。   嘿,夏未。这就是白心凉。   她在心里筑成一道墙,她的心除了叶念琛不再为任何人开放。   夏未,如果爱上她,你要怎么样,才能穿透这道冰冷的心墙。   景甜甜是在教五楼的门口看到并肩行走的白心凉和夏未的,她望着如恋人般的背影,搂着书在后面勾起嘴角,从包里费力地掏出手机:“叶念琛,你还在工作室吗?出来陪我一起吃饭吧。”   看到叶念琛和景甜甜在食堂的入口处停留时,白心凉手上的动作都随之滞了滞。无论是谁都无法不注意到这两个人,因为他们站在那里就仿佛散发着微光,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一阵骚动。   只有坐在她对面的夏未依然淡定,虽然刚坐下来时也被行注目礼,还被邻桌的女生指指点点。可他硬是一顿饭吃的头也不抬,眼观鼻鼻观心。还将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起来放进她的餐盘:“你多吃点,不然别人以为我们M记虐待员工,看你瘦的。”   白心凉咬着下唇,哽在当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到最后连耳朵根都烧了起来。   看的夏未心情愉快。   今天的景甜甜似乎笑的格外好看,艳光四射。她乖巧的帮着叶念琛端汤碗,拿筷子,忙前忙后就像是那些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一点儿也不像是大家印象中不可一世骄傲的公主的样子。白心凉觉得自己都似乎能听到旁边的人啧啧的赞叹和那些被掩盖的很好的浅浅的嫉妒。   金童玉女,一对璧人,你们是那么合称。   叶念琛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为什么会心痛呢,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心痛的资格,不是么。你从来就没有属于我,而且也许永远也不会属于我吧。   叶念琛,你不知道吧。   其实你的笑也可以让我绝望的。   为什么你的眼睛可以轻易地穿越重重人影找到她,即便你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就在这里。叶念琛后来才发现,这也许是就是一种磁场,两个人彼此吸引便会有这样的魔力。   他端着餐盘走在景甜甜的前面,目光越过一个男生的肩膀,看到了满颜愁绪的白心凉。   他的瞳孔轻微的收缩:她的目光为什么那么悲凉。   叶念琛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的时候白心凉正端起还冒着热气的汤碗来喝。   “白心凉。”   听到他低沉迷人的嗓音在右上方响起,她的手依然很没有出息的抖了一下,颜色艳丽的番茄蛋汤泼洒在右手的虎口处,刺痛了肌肤。   夏未拿着纸巾的手几乎是同时伸过来的,温柔地拿下汤碗,拥柔软的纸巾擦拭,微笑着责难:“胆小鬼,你也太不小心了。”   这毫不掩饰的宠溺让叶念琛的心口动了动,景甜甜适时的搭上他的肩,只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哎,叶念琛,我们那边坐。”   “夏未你好。”叶念琛依然绅士的招呼。   夏未把纸巾塞进眼前慌乱的女人手里,一边扬身利落的回应:“你好。”   两名出色的男生隔空对视,一个儒雅,一个冷峻。任谁都能感觉出这之间那强大的气场对峙。   “我吃好了。我们走吧,夏未。”白心凉深深呼吸,站了起来,抬起头酝酿已久的灿烂笑靥对着眼前的他:“叶同学用餐愉快哦。”   夏未点点头,插着口袋跟着站起来:“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白心凉率先迈开了脚步,夏未无奈叹息,傻丫头这就是你心底的那个人么,故作镇定的走开连随身携带的包包都不要了。   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口罩,身上面溅满油渍的工作人员在透明的玻璃窗口后面面无表情的给学生打饭,收拾餐盘的阿姨烦躁的将学生们送过来的盘子里的残羹冷炙倒入不锈钢的小车内再运送出去。这些都和白心凉没什么关系了。此刻这个溢满人与食物浑浊味道食堂,依然人声鼎沸,她离去的脚步可谓仓皇。   只走出了几步远,一只大手便稳稳抓住她的臂膀,手心的热度滚烫,暖的像是在给予她力量,可是却是她不能适应的温度。她牵动嘴角稍稍挣了挣,想要挣脱那种奇怪的不适感,却没有成功:“夏未。”   她挑着眉尖望向他,却看见夏未墨黑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坚持。   “白心凉。”叶念琛就站在他们身后喊出她的名字,那是声音依然动听。白心凉转过身看他时觉得此时整个食堂的亮光似乎都被他顷刻间挡住了。   叶念琛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到了。他的眼神暗了暗,脚步不易觉察地退后了两步,留出空间。眼光迅速扫过扶在她手臂上的手,又波澜不惊无比自然的对上她的眼睛:“特殊材料景观建筑大赛截止日期快到了,今后一起在工作吧。”   他的笑那么耀眼,真是堪比托斯卡纳的艳阳。白心凉觉得自己的心脏很没出息的开始缺氧。   “没有时间吗?”他补了一句,那感觉依然是善解人意的温柔,可对于她却有着不可抗拒的魅惑。   叶念琛,你是妖孽么。   “可……可以啊。”她的气息又开始该死的紊乱了。   “那我也要参加,”叶念琛和白心凉同时看向身后忽然插话的景甜甜,她的眼神清澈又无辜看着叶念琛询问着:“不……可以吗?”   多么令人垂怜的神色。夏未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   喧闹的食堂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只是当事人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这些罢了。   叶念琛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向白心凉:“我觉得这样不太……”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想参加了。”白心凉听了景甜甜的话,腹中似乎有一阵温热的气流从下面直直的窜向脑颅。她看着叶念琛的眼睛直白的回应。   也许是景甜甜的目光触怒了她,也许是怕自己的嫉妒会在那样的状况发生后爆发,直至将她自己也吞没。她对景甜甜这个阴魂不散的阴影恼怒了厌烦了,这一刻突然不想要再逃避了,她仰着下巴与景甜甜充满笑意的眼冰冷的对视,那样的姿态和表情有着她前所未有的倔强、坚持以及冷冷地从心底散逸出来的排斥感:景甜甜,我这样的反应,你满意了么。   景甜甜对她的反对始料未及,虽然依然噙着笑意,然而看她的眼神却越加凛冽。   “不想参加就算了,何必为难自己呢。”夏未在旁边笑眯眯的应声:“那我们走。”言罢拉了她就往外走。   白心凉看着食堂门外已然黑暗的天色,心情居然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和难过。还是忍不住啊,在他面前露出了那样尴尬的令人厌恶的情绪。景甜甜今天的挑衅竟然如此轻易地挑起了她的愤怒,忍无可忍也就无需再忍了吧。   “那就我们两个人。”叶念琛迈出一步,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动,白心凉当时无法形容。就像是干涸了太久的沙漠突然下起了细雨;就像是困在岸上的鱼,忽然被放回了河水里。那种从手腕上被他引发的电流一直回流刺激着她的整个心脏,并在那里生发了一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甘甜,有着令她战栗的力量。   叶念琛看着她,那样认真,那眼神似乎都可以瞬间将她融化了。   白心凉拎着那种白蓝相间的最老式的菜篮子站在自家门口发呆,因为走的匆忙,还略微带着喘息。   她走时忘了带钥匙,按门铃后过来开门的居然是夏未。清明的脑袋忽然就转了向。   菜篮子里卖家赠送的一颗大葱还水灵灵地冒出了葱绿的尖角在空中来回的打晃,目瞪口呆的她缓了好一会儿:“夏未,你……”   夏未倾城一笑:“你没走错出门儿,进来吧。”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篮子:“我正和外公下象棋呢。”   他说着的似乎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白心凉的问话顿时被噎在当场。   “小夏啊,你再不来我可就要将军啦。”外公含混的声音从阳光充裕的阳台上传出来,白心凉仔细分辨,那里面竟然是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雀跃的心情。   “我把东西给你放厨房,我要过去了,下完这盘我帮你做饭。”夏未摸摸她的脑袋,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收手,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白心凉像被人下了蛊,真的自动走去厨房削萝卜去了。   “午餐是要请萝卜开会么。”夏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悠闲地倚在门边撇着嘴巴问。   白心凉停下手中的活计,瞄了一眼上面,才发现案板上已经整齐地排列了五只胡萝卜了。   “你就打算拿这些招待我么。”他迈着长腿向前,抓了一只在手上仔细研究了一番,突然就咬了一口,坚硬的萝卜在他的红口白牙里被咬到“嘎嘣嘎嘣”作响,待到咽了下去才意犹未尽的说:“我又不是兔子。”   一向在别人眼睛冷若冰山的他这样的动作和话语真像个孩子,白心凉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说还不觉得,现在拿着根胡萝卜还真像是只兔子。不过,是只邪恶的兔子。”她补充。   “不问我是怎么来的么?”夏未看着她,似乎在寻找这么重要的东西。   白心凉别过脸去,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厨房里,更显得地方狭小了:“跳着来的呗。”   “嗯?”夏未不明就里。   “因为是兔子,所以走路都是一跳一跳的啊。”她拿起明晃晃的菜刀,将胡萝卜熟练的切成丝状。额前一缕黑发掉落下来,让他忍不住想替她拨回去。   “今天早上醒过来突然想,不知道白心凉做的饭会不会好吃。于是就跑过来了,果然是老小区,大家都认识,一问就问出来你家的具体位置了。话说,你也挺有名的在这一带。没想到随便打听就问的到。”他的语调慢慢的,有种回忆悠长的味道。   白心凉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秒,瞬间又恢复了原样。站在夏未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嘴角微微的上翘:“是啊,算是吧。”   夏未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内心生起了一阵凄楚的感受。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她以为早已经百炼成钢的自己原来还会在他随意的一句话里,黯然神伤。   “你们不下棋了么?”她把萝卜丝放入煮好的热水里焯一下又捞出来。   光晕下她淡然的神情让他觉得有着那样忧郁的美感,像一曲淡淡的歌,有着妥帖的温柔。   “嗯,他老人家在研究上一盘棋,暂停一刻钟。”   “哈,他大概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夏未,谢谢你。”她把半长的头发拢到身后对她温柔一笑。   心底就像是涌出了汩汩的泉水,凛冽而甘甜,夏未用目光紧紧抓住她的眼神:“白心凉,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   她没有料到,像夏未这样的人,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那个时候温热的阳光从有些褪色了的破旧的纱窗照进简陋而狭小的厨房.他定定地看着白心凉的眼睛,在她开口拒绝之前将右手的中指竖起来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他笑的安静又温暖:“你不用着急回应,而且拒绝也没用,因为我没打算放弃。”   其实白心凉是打心眼儿里羡慕夏未的。他看着她的眼神那么坚定,倒是看的她不好意思起来。好像在说,他夏未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就是要让你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些不正是她向往的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劲头么。   夏未,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我也会想,如果我喜欢的是你,也许就可以不这么辛苦了。   可是,怎么办呢。   我们的人生,没有如果。   而我的爱情,也是一样。   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爱我。   因为明白那种无奈,所以如果你不爱我,我就安心了。   白心凉送他下楼的时候,夏未回头和她说再见,为什么她这般花一样的年纪会拥有那样欲言又止又充满悲凉的眼神,似乎他越接近她的生活就越能够了解。   她口中的家,好像只有她和外公两个人罢了。如果单靠在M记打工的那点微薄的薪水,她是怎么样生活的呢?无数个疑问在他的脑海里,只能用心狠狠的按捺住,不让它们在顷刻间迸发出来。   夏未骑车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李然坐在他的位子前百无聊赖的玩着电脑。   “你终于回来了。”李然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大哥,这些日子你倒是忙什么啊。成日的不见人影。我都沦落到要在你们寝室守株待兔了。”   又是“兔”。夏未唇角牵动,把包潇洒的往桌上一掼,拉了另一把椅子坐下来不耐烦地看着他摆弄着鼠标:“有屁快放。”   “哎哟,别这么粗暴地对我好不好,我也是会伤心的。”李然神色夸张地看着他,做捧心状。   “不说就快滚,我要看股票。”夏未拎起他的衣领。   “哎哎哎,我说我说。”李然把领子从他手里夺回来,整了整,很没有坐像的斜靠在椅子上开口道:“我说,两个事。第一,网球社马上要招新了,大家一致决定招新的时候你一定要在场。第二,迎新晚会,你要出一个节目。”   “不去。”夏未皱着眉头,兴趣缺缺。   “哎,别这样么。作为兄弟,你要支持我的工作啊。”李然一只手敲着桌子,凄楚地看着他。   “让大二的去。”他没好气地回答。   “可是大二的那帮没一个比你帅的啊。肯定招不来美女学妹,没有美女学妹,我还有我们网球社这些个万年光棍可怎么办啊,你又不负责娶我。”李然说着还故作柔弱的硬要往夏未的肩头靠。   “靠,你给我滚,越远越好。”夏未一脸厌恶的把他推开。   “别这样么夏少,男人为兄弟出卖一把色相没什么的。更何况你是如此的沉鱼落雁,闭月……哎哎哎,你干吗啊……”   李然还没说完,已经被夏未连拉带拽的轰到门外。   关门,落锁。世界清静了。   只余李然在门外一边敲着一边哀嚎:“夏未,可怜可怜我吧。这学期网球社的比赛还要靠你呢啊……夏未……”    ☆、第六章   景冒翔掐断手中的香烟,从车上走下来,反手关上车门。司机师傅便将低调的车子开走,他在自家门前的喷泉处站着,散散身上烟味。下午下班前管家打电话过来说,甜甜在家。他蹙着眉头,最近这丫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反而让他担心起来。推掉所有的应酬,他站在原地撑着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盯着喷泉里的雕塑想了一会儿,才进门。   “夫人出去打麻将了。”管家亲自开门,接过他手中的衣服低声汇报。   景冒翔点点头,她们很少同时出现,这似乎是一种默契。   “小姐呢。”   “小姐从中午一回来就待在厨房里。”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   景冒翔挑着眼角,罕见啊。这丫头又搞什么鬼。他开始缓慢的踱步去厨房。   他的小公主此刻正在认真地握着寿司卷,那种神情好像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根本就没发现他这个父亲的存在。   “难道今天是父亲节?”景冒翔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景甜甜抬起头,饱满的额头上竟然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爸。”她叫了一声,又继续低头,拿着明晃晃的菜刀开始切。   厨房里并没有景冒翔想象中的狼藉,反而是井井有条的模样:“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的。”他问。   “在巴黎的时候学会的。”她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顿了顿,补充道:“叶念琛不喜欢法餐。”   “唔。”景冒翔点点头:“喜欢他?”   厨房里一时间静默下来,只听得到景甜甜切寿司的时候刀触碰案板时发出的“咚咚咚”的声音。   末了她终于停下来,目光直直地看向父亲:“是,非常。”   景冒翔走上前去,摸摸女儿的头发,心中感叹。有这么柔软头发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倔强。   “你从来没爱过我妈,对不对。”景甜甜摆脱父亲的温热的手掌,拿起寿司装进饭盒,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景冒翔眉头一蹙。   “爸,其实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我知道的要多。”她神色黯然,垂着的睫毛掩饰了眼中不安的神色。   景冒翔漆黑的眼中一片冰凉。   “即便是现在我以女人的眼光来看,刘玉芬还是比我妈差的多。各个方面。”她不去看父亲的反应,径自自言自语:“输给一个比自己差那么多的女人,我妈她不甘心也是应该的。”   亲手做的寿司装进精致的饭盒里,竟然像模像样的漂亮。景冒翔一边想着一边等她的下文。时隔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跟他提起她的母亲。即便这并不是他喜欢的语气和态度,但是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   “我有时候想,还好我不像我妈。”她扣上饭盒,抬眼看着宛如神明般的父亲:“她太懦弱了。也许今天的这个结果多少都有点儿是她咎由自取。但是我不会。爸,我很像你,不是么。我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很清楚,并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甜甜,你……”   “爸,我的意思是我要叶念琛。我没有了妈妈,你欠我一个幸福的童年。所以,”她看着父亲微微一笑:“还我一个叶念琛吧。我知道你可以帮到我的。”   刘玉芬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下午的事。她从佣人手中接过咖啡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屋子内的雪茄味扑鼻而来,她嘴角一沉淡淡地说:“不是在家不抽么。”   书房的灯光并不明亮,景冒翔左边的那盏台灯映着他英俊的脸显得有一点点孤寂,像是没听到她的问话,他翻了几页文件又狠狠抽了一口,吐出一阵烟雾来。   刘玉芬挑着眉梢把咖啡放在桌上看着他:“怎么了呀。”   景冒翔久久的不讲话,刘玉芬觉得书房的空气都要停滞了,雪茄呛人的味道让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鼻尖,景冒翔看了她一眼才说:“甜甜上学期期末考试搞的那个事是为什么?”   “嗯?”刘玉芬美目微微张大了些,一时间竟没有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事。   “你不是去找过D大的校党委书记。”   刘玉芬嘴角一牵,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他居然还记得:“还不是小女孩之间的小九九。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她是对谁?”景冒翔将雪茄按灭在茶色的烟灰缸里,这句话同舒出口的气一同出来,发出仿佛是在倒吸着冷气般的声音。   刘玉芬把桌上的咖啡杯朝他推了推,撇撇嘴凉凉的回应:“白心凉呗。还能有谁。”   景冒翔点点头,握了她的手,那只手冷冷的,白而润滑保养得极好,耳边响起女儿下午跟他说的“我没有了妈妈,你欠我一个幸福的童年。”他一阵眩晕,便将她的冰冷的手放在眉间轻轻的叹息。   “到底怎么了呀。”刘玉芬疑惑地看着他,浓密的黑发里居然生出了几根白发来:“突然愁什么,嗯?甜甜出问题了?”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他,特别,脆弱。   景冒翔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他挚爱的女人,每一次看她一遍,他的内心就坚定一分。把她娶进门,这么多年来,他只后悔过两次,两次都是为着他的女儿。一次是女儿得了抑郁症,还有一次就是今天。   “幸福的童年”这个词从甜甜的口中溢出,像是要点醒他什么,用最犀利的方式,一举将他心中的愧疚全部都撩拨起来。她说她“要”叶念琛。景冒翔拧着眉毛,细细地想,上一次她问他要什么来着……哦……她对他说:“爸,我什么都不要,我要我妈,你能给我么。”那个神色,啧啧,凉薄淡然甚至是带着些许讥讽的,才几岁的孩子而已。明知道他给不了,明知道她要不到。她不在乎,她就是想让他明白,这世界上她要的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给不了的,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亲手生生给毁掉的。   刘玉芬按着他的肩头,他又捉住她那只手看向她的眼睛:“没事。我在想,她和你的白心凉许是喜欢上同一个男孩儿了。”   刘玉芬马上意会到他的意思,凤眼一挑:“老叶家那个儿子?”   景冒翔想了想那天去D大开会时的情景,郑重地点点头。   刘玉芬垂下眼帘。   景冒翔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来,可是没有一丝痕迹,他有些气馁:“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刘玉芬把手抽回去:“喝咖啡,快凉了。小女孩之间的事,你也要管,烦不烦啊。”她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景甜甜拎着盒饭走进工作室的时候,白心凉正在灯下帮叶念琛画的草稿上色,一笔一笔的晕染,像是在自己的心底晕开最美丽幽深的甜蜜,安静而美好。而他就坐在不远处,抿着唇角在速写本上认真勾画。室内只有窸窸窣窣的画笔接触白纸的声音,好听的紧。   直到她来。   景甜甜来了。像是一阵风,吹动了室内所有的平静,也吹开了白心凉本来以为没有的,她和叶念琛之间隔着的那层纱。   景甜甜将饭盒打开,美味的寿司整齐地排列:“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叶念琛摘掉眼镜,放下笔,朝景甜甜一笑:“辛苦你了。”他接过又转身把盛满寿司卷的饭盒伸到白心凉面前:“你也吃一点吧,你中午都没吃多少。”   她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景甜甜那可以杀死人的灼热的目光。伸手,推拒。白心凉方才还明媚着的心情在那样的视线里一点一滴的灰暗下去。   夕阳西下的黄昏里,她忽然发现一件事,景甜甜在叶念琛面前是真的不一样。作为一个旁观者,她都能感觉到那种浓浓的情意。骄傲如景甜甜也愿意时刻放下一切尊严,围着叶念琛团团转。   白心凉不禁扪心自问:嘿,你做得到么。   怎么办啊,叶念琛。   我是你最热烈的暗恋者,我也是最鼠胆的表白人。也许我不够爱你,才会迷失在我所谓的最后的尊严里。所以你才从来都徘徊在我的视线内,却不在我的生活中,对不对?   这多么讽刺,叶念琛,我不敢表明我的情意,原来我是因为我不够爱你。   白心凉转过头,她自然没有意识到,叶念琛的手停在半空中,瞬间的落寞与尴尬被他很好的掩藏在黄昏的光线里。   “都一整天了,也不休息一下么。”景甜甜笑盈盈地看着叶念琛,接过了那只饭盒:“你先吃啦,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白心凉的手机此时忽然响起,三个人似乎同时被惊动,她和叶念琛同时去看手机,闪亮的液晶屏显示着的是夏未的名字。   “有没有兴趣看我练团?”电话那边的夏未兴致很高。   “练团?”她眨眨眼睛。   “嗯,我们有一个自组的乐队,最近迎新晚会要上去演出,所以这两天在练团。有没有兴趣要看一下?”夏未的声音昭示着最热烈的邀请。   “白心凉来吧,来吧。看看我们的实力。我是贝司手哦。”李然也在旁边摇旗呐喊。   夏未的演出,白心凉的脑海里好像突然有了画面感。应承着挂掉手机又看了看时间,最后把它放在下巴下摩挲着,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   “你不是要走?”景甜甜坐在叶念琛身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起。   “对。”白心凉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叶念琛,这些草稿颜色已经上的差不多,你空下来的时候可以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可以找我。”   叶念琛点点头,淡淡的微笑。白心凉的手机听筒声音很大,他也大概知道刚才谈话的内容,他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是他仍然忍不住问一句:“要去你男朋友那里?”   白心凉心中一惊,似乎有一种凉意从脚底冲向头顶又回流下来,然而她仍然故作镇定的柔顺的低头整理桌上的彩铅:“没,只是同事而已。”   叶念琛,我不是想撇清什么,只是不想让你误会而已。   她很快就走了,景甜甜望着白心凉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楼道的最深处,然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男朋友就男朋友么,有那么难承认么。”   夏未就站在N大广州路的校门口接她,看到她的时候立即扯出一抹温暖的笑脸,映着路灯都亮了几分。   “你告诉我在哪就行了,我可以找得到的。”白心凉走近他把手里的塑料袋提起来在他眼前晃着:“看我给你们带了喝的。”   夏未接过来:“干吗破费呢,你来就好了,我们有水的。”   微风扬起她的发,她忽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干嘛那么有深意的看着我。”夏未好笑地瞥她一眼迈步朝前走:“难道我脸上有饭粒?”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原来你没那么不好接触啊。以前多么酷,脸上像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她眉飞色舞夸张地说。   两个人朝N大校内走着,春日的暖风混合着夏未爽朗的笑,居然将她混乱纠结的心情一扫而空。其实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夏未就像是她人生中寂静寒冷黑夜中的一点火光,是此时的她不想要失去的温暖。   白心凉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惊,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下来:她什么时候会有这种想法的,难道在不断沉沦的暗恋情节中,她也在下意识的寻找在慰藉?她突然停住脚步。   夏未走着走着却发现身边没人了,赶忙转头去挑眉看她:“怎么了,干吗停住啊。”   夏未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透着讶异而迷茫的光。   “我,还是不去了吧。”白心凉没出息的打退堂鼓,今天景甜甜一来,竟然打散了她所有的理智。对于夏未,他表白的那一日起她不是想好要疏远的么。她想着不禁又朝后退了两步。   “你不会是想逃吧。你觉得自己跑得过我么?”夏未好像也明白她在想什么,只背着手站在原地,眯着眼睛问。   白心凉顿住,尴尬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此时的夏未神情并不复杂,却让她有些捉摸不透:“白心凉,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你不用觉得困扰。至少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   至少我们还是朋友——他的声音那么轻柔像是在催眠,而“朋友”这个词汇又多像个逃不脱的桎梏。   可是夏未,我不会爱你,我不想伤害你,你懂吗?   “白心凉,走吧。大家都在等着呢。”他朝她招招手,像是在哄着一个在闹别扭的宠物。让白心凉觉得自己的脑袋上似乎瞬时长了两只狗耳朵。她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朋友”,这大概是夏未为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寻找到最好也是最烂的借口。   以后的日子里,她从来没有后悔,这一天的决定。   那一晚在那个小小的音乐教室里,她看见了另一片天地,也找到另一个自己。   当夏未作为主唱站在小小的高台上拿着话筒高声对着她这个唯一的观众喊着:“今天晚上,我们不谈风月,只谈音乐!”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也笑得与他一样灿烂又释然。   华丽的电吉他、贝斯以及帅气的架子鼓伴着他好听的歌声充斥在室内的各个角落,白心凉觉得眼前的这些个男孩子,竟然在瞬间迸发出一种神赐的力量,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夏未笑眼看她,仿佛在讲:看到了么,音乐带我们去流浪,其实它一直存在在我们心中尚未崩坏的地方。   他说:“白心凉,如果有什么不开心就学着勇敢地站在台上唱歌吧,因为音乐有着让人快乐的力量哦!”   叶念琛,这一晚我提前一站下车,突然很想走路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外公的身体最近很不好,我希望能够多回家陪陪他。春天来了,整个城市开始温暖,似乎连黑夜也不那么寂寥了。我一个人走在熟悉的窄巷里,路灯暗黄的灯亮的暧昧散发旖旎的光,虽然天天见到你,却依然会在这样的时刻像平时那样很自然地想起你,这是爱还是习惯,我的心中已没有清晰的答案。回家的路在此时也会变得有些遥远,我忽然好想知道要选择怎么样的一条路才能精准地走进你的心里去。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自己快要不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原谅我,对渺小的自己,充满怀疑。   白心凉站在窄小的厨房里,看着小锅子里的汤水“噗噜噜”的翻滚着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想到今晚最后的时刻夏未和李然一人一边将她拖拽上高台,把麦克风塞在她的怀里,笑眯眯的鼓励她唱出来。音乐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轻微的战栗,每一个毛孔都在和着那节拍呼吸,空旷的台下面没有人,她居然真的闭上眼睛,开始唱那支歌曲。   叶念琛,你喜不喜欢那个叫做五月天的乐队?   我很喜欢他们。   这一首《拥抱》其实我想唱给你听:   ……   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幻的疆界   南瓜马车的午夜换上童话的玻璃鞋   让我享受这感觉我是孤傲的蔷薇   让我品尝这滋味纷乱世界的不了解   昨天太近明天太远默默聆听那黑夜   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   ……   白心凉浅浅的哼着那支曲子关掉天然气,熄灭跳动的火苗。被煮烂的方便面混合着嫩黄的白菜叶子,散发着其实并不好吃的泡面类的食物特有的诱人的香气。   就像是,我爱你。   叶念琛,你是王子,可我也许永远也变不成公主。这样的话,你真的有可能会爱上我吗?   她从碗柜里拿出一只大碗,将面都倒了进去,有几滴红色的浓稠的汤汁飞溅在虎口处,她的手微微颤动。都弄好了,就端着饭碗悄悄进房间关了门。   趴在书桌上挑动混沌一片的面,不打工的晚上她习惯这样解决腹中的饥饿,这样的由没有营养的超市食品陪伴的宁静夜晚,对她来说也是难得的慵懒。白心凉一边吃一边把从楼下信箱里拿上来的信封和纸片打开来阅读。毫无悬念的账单大检阅:天然气账单、电费账单、水费账单……她仔细核对了一下,与上一次的用量和费用没有太大的出入,很满意。停下手,拉开抽屉从白色的信封内抽出一个绿色的存折,打开来,那串寒碜的数字仍然没有改变。心里开始检讨:下次要多走几站路去那个大型仓储超市,打折的东西更多,标价也更便宜;要把家里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整修一下,擦一擦,以后能不坐公交车就不坐公交车;然后,要想办法瞒着夏未多打几个打烊工,毕竟三倍的薪水对她这个赤贫的人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她觉得自己想到的这几个办法都相当的可行,于是很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是在夸奖自己。最后,她在一张张宣传单和账单的下面还发现了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好像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而上面大红的寄出地址则让她瞬间拧起了眉头。   白心凉决定明天要到景阳去走一遭。   上班日的清晨,南京的地铁难得的繁忙。各色的上班族戴着耳机的,拿着游戏机的,揣着报纸的,结伴聊天的,站在地铁站里等着下一班的来临,地铁站里放着有节奏感的音乐,那曲子她认得,是《混沌武士》里的Aruarian Dance,很多人会忍不住跟着节拍踏着脚。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不早,景阳的地理位置很好,新街口高楼林立,它的办公空间在其中最高的一座上。百米高楼,蓝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仿佛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一般,让人无法直视。白心凉站在下面眯着眼睛仰望上面圆形的旋转餐厅都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她怀里揣着那只信封,心中竟有着满满的慌张,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端的她心慌。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下犹豫了好久才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红外线感应的旋转门就像是把她送入了另一个时空,敞亮的大堂,华美的花岗岩拼花地面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门口的保安以一种冷漠而疏离的眼光若有似无的追随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犯罪嫌疑人,这里的一切都让白心凉觉得陌生、厌烦,心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硌着一样难受,她微微地蹙起了眉头,走到接待台前朝里面张望。   “小姐,你是要找人么?”声音冷淡的美女接待员眼角上挑,鼻孔看人,画着精致的无可挑剔的妆容,有种莫名的职业的傲慢。   “你好,我找景阳集团的总裁景冒翔。”她的声音清脆,对上美女接待员质疑的目光。   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和站在白心凉身后的保安迅速对视了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的表情,眼神依然还是冷冰冰的:“请问有预约吗?”   白心凉怔了怔只好摇摇头:“没……没有。”   “见我们总裁是要有预约的。”那婉转如黄莺般的声音听在白心凉耳中真的是无比的刺耳,她红了脸颊:“可……可是我是……”   “要是想来实习的,还是找别的地方吧。我们公司可是不会随便招收实习生的。”她打发着白心凉就像是打发任何一个异想天开的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景阳投简历的学生。这种带着一丝鄙夷的、觉得来人不识好歹的表情展现在接待小姐的眼角眉梢。   白心凉头皮一阵发麻,心里面憋着一股闷气直冲向脑袋,脸也沉了下来:“我才不稀罕来这种烂公司实习呢!”她的声音不高,也足以让接待小姐听到,那张脸上闪烁的神情白心凉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扬起唇角,有种报复的快感。转身走出去,她的背挺挺的直。是的,她才不稀罕。忽然想起什么,她停住,捏着那个牛皮纸的信封到接待台上面放手,眼看着薄薄的纸片轻飘飘的在大理石台面上着落:“这是给你们老总的,给不给到他随便你。告诉他,这东西,我不稀罕。”   美女呆若木鸡的脸看的她的心一阵爽利,走出大厦大门的那一刻,她的心中扬起一阵邪恶的快感,原来当坏女人的感觉是可以这么爽的,白心凉开心地笑了出来,连门外的阳光也随之灿烂了几分。   景冒翔一边签字一边听着秘书给他汇报公事:今后五天的具体行程,马上要进行的开发案的具体进度以及景阳旗下挂靠的子公司最近的动态。问问停停再讨论一下说了大概三十分钟,交代的都差不多了,秘书忽然顿住。他觉得奇怪便停手抬起头挑眉看着他:“怎么?”   张鸿从手上一叠文件里抽出一支牛皮纸信封踌躇了几秒才说:“景总,下面接待的人说有今天有人把这个送过来了,要给你。她说她叫白心凉,她还说……”   “还说什么?”景冒翔掷笔接了一句,靠在椅背上闲闲地问。   张鸿喉头一动,莫名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心里盘算要不要原话重复。   “说她不稀罕?”景冒翔几乎是从鼻孔里说出这句猜测。   张鸿眨眨眼睛,点点头。没想到老板会这么了解。   “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您去北京西路那边儿的时候。”张鸿老实回答。   景冒翔颔首一笑,漆黑的眼中却是一片冰冷望不见底的:“我知道了,没事了吧。”   张鸿轻轻摇了摇头:“没了,那景总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叫我。”   景冒翔点点头,看着秘书退出去把门关好,他站起来,舒适的老板椅滑动了两下倒回后面去。他双手插入灰色西裤的口袋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这个城市的全景,心想白心凉,这个倔强的小女孩。这几乎是他从一开始就已经预见到的结果。他下意识回头去看放在桌上的那只信封,里躺着的是几乎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一张由他们集团开发的本城最好的楼盘“京地”的房契,均价40000一平方米。小丫头,不动心要自尊是么,脾气还真像那位老爷子,这可是我为你们留下的后路呢,你懂不懂。   第一次见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时候,景冒翔沉思。哦,是玉芬离婚的那天,在法院的门口,才几岁的小姑娘被她外公拉着站在法院高高的台阶上,他就坐在车里等着玉芬,在里面透过车窗看到这孩子的眼睛似乎紧紧盯着他,让他觉得她好像能看到他似得。可是仔细看,却发现小女孩的眼神其实是没有焦点的,什么样的小孩儿在父母离婚都不争抚养权的状况下都不哭不闹的,一瞬间他有些好奇。不能带小孩子进门,是他和玉芬达成的协议,他还有自己的女儿,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让步,必经他景冒翔是个父亲而不是慈善家。不过对这个小女孩,他还是有些歉疚的。玉芬要嫁的时候,他的聘礼也相当丰厚,无奈,老爷子硬是拿着扫帚堵在门口,家门也不给进。送什么都不要,扔在外面。最后他和玉芬都放弃了,只能暗中帮助。也是因为他,她才能上得了本市最好的初中,高中,不然以她那时候的成绩,根本不行的。   景冒翔笑。   后来也隐隐约约会从玉芬那里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不过都有些模糊了,只有一件事情他还记得清楚,那就是她给自己改名字。她本来叫什么来着,好像还挺淑女一个名字,突然就改成了心凉。心凉,心凉。他默念着都觉着冷,这名字好像是在隐隐透露着什么隐匿的信息。也是,大概是对这个社会失去信心了吧,他也曾以为她会堕落的。可是,并没有。小丫头居然靠自己考上了D大,他和玉芬都挺吃惊。   唔,别扭的丫头。   甜甜呢,也非要上D大。要他说,国内的学校有什么好上的,直接毕业去国外深造多好,什么路都给她铺好了,就是赖着不走。甜甜说她不要,她说叶念琛也是要上D大的。景冒翔想到自己女儿当时的神情一乐,是真的乐,打心眼儿里的。这丫头还挺痴情,嗯,像他的女儿!   林致远是在公司门口看到白心凉的,难得见到这个女孩青春飞扬,肆意的笑脸。像一朵忽然绽放的雏菊,兀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他想起第一次在戴高乐机场遇到她时那暗自叹息的模样。很可惜他还在车里根本来不及叫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脚步别样轻快地走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哥,你不用上班的哦。”林宁静挽着哥哥的手对他的突然来访感到好奇。   “你哥都混到什么级别了,偶尔出个小状况溜个小号也是可以接受的。”林致远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小脑袋:“哎,你宿舍的同学呢,叫她们一起出来啊,我请她们吃个饭,既然都来了。”   林宁静忍不住撇起了嘴巴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坏笑道:“哎哎哎,我说林致远,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来看你亲妹妹我的啊,还是来看别的什么人呢?”   “什么别的什么人。没良心的臭丫头。”林致远在这个小妹妹面前从不掩饰,但还是推她一把以示惩戒。   “哼。白心凉不在宿舍,人家忙着呢。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啊。就是一只不务正业的大灰狼。”林宁静不以为然地骂道。   “这年头儿大灰狼才吃香呢,小丫头你懂不懂啊。你没看过那个动画片啊,喜羊羊那个。”   “你要是灰太狼自己找红太郎去啊,来我们学校干吗,我们学校只有小白兔。惹不起你的。”林宁静半开玩笑的提醒着自己的哥哥。   “你看你把你哥说的,好像我真那么不可靠似的。哎,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啊。”林致远不满意的抱怨。   林宁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我可告诉你啊,虽然是你先遇着白心凉的,可她现在可是我朋友,你要是对她有那么一丁点儿企图心,我就会对她把你以前的光辉事迹公布于众,让她躲你远远儿的。我是说真的,林致远。”她看着前方的路,伸出小拇指出来不咸不淡的开玩笑威胁着,眼神却是无比的认真:“我们寝室可已经有一次不靠谱儿的事儿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林致远是什么人啊,大公司业务部主管,南京有名有姓的夜场玩家,七窍玲珑心的男子:“看你那样儿,整个儿一个胳膊肘朝外拐,虽然哥哥我不是个君子,那也不算是小人呢,就是今天在公司门口正好看到她了,突然想起了这个小姑.娘。”   “反正我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你要是真心的我才松口,不然你别招惹她。你不在乎多一个伤心的女人,我还在乎少一个朋友呢。不过嘛,我觉得她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林致远挑着桃花眼:“怎么讲?”   林宁静却不正面回答,只抓着哥哥的袖口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哥,我最近在德基广场看上一个包。”   林致远一哂,伸出手指弹了她一下:“小东西,又变着法儿的宰你哥。”   “她怎么会去你们公司啊。”林宁静挑着眉问。   林致远摇摇头:“我们根本没打照面儿啊,无从问起。”   “哦。”宁静想了想:“也许是为了你们公司那个比赛吧。听说她要参加你们公司跟我们学校合办的那个比赛呢,她一直是他们班的第一名,好像挺有希望的。”   林致远耸耸肩对这个猜测不置可否,心想这点儿小事儿,还能把学生喊到公司来?他们景阳没那么寒碜吧。   事实上景阳举办的特殊材料建筑大赛已经到了最后的截稿期,白心凉和叶念琛两个人在工作室紧张的商议着敲定最后的参赛方案。   “我想你用的这种简单的几何结构会很出彩的,而且竹子这种材质既环保又有本土特色应该也是这个设计方案的一大亮点。”叶念琛一边用彩铅在草稿上随意的勾画着,一边说。   “可是我总觉得我的这个方案并不是特别有特色呀,大多数建筑系的学生都会朝这个方向考虑吧。”白心凉拧着眉头,不明白叶念琛为什么非要从她的设计里选择,而不是从他自己的创意里找寻最佳设计。白心凉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朝桌上张望随即伸出手指指过去:“你那张不是挺好么。”   叶念琛背着窗口的光朝她一笑,他的俊朗的轮廓被光线照射出一轮精彩的剪影,白心凉瞬时心头一动别开了眼。   “可是我比较喜欢你的。只要在里面再加个小的几何体,然后在这里种上植物,让绿色的藤蔓自然的从这里生长出来,攀爬在上面,就像这样,这样……”他一边描述一边用手中的笔勾勒出那场景,低沉缓慢的声音让她的心都沉醉了:“还有这里用白砂石,铺设出一条道路,就像这样。你看,是不是很好?”白心凉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素净的纸面上描绘,就像是在为她描画一个锦绣江山一般细致温柔,如此轻易就令她的世界风声席卷。   “怎么了,不喜欢?”见白心凉久久不曾回应,叶念琛便低下头来看她,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她黑色的发丝散落下来,阳光下成了毛茸茸的金黄色,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表情恬淡自然。一缕长发落下肩头,就像拂过他的心上,痒痒的暖。   “啊,没有的,这样一改,好像比我画的精彩了一万倍。”她回过神儿,红着脸往后撤了撤身子,慌忙回应。看着图纸上蜿蜒而出的线条,他只是寥寥几笔,就让她在心中都忍不住的惊艳,虽然同样是拿着学院里的一等奖学金,她和他的水准还是差得太远太远。   “我喜欢你的创意。”叶念琛发现在他与她相对时,她总会有忽然的后撤动作,好像在拒绝他的接近一样,想到这里他心底不由溢出一丝叹息。压忽视心中的翻涌,他清了清喉头仍然由衷地说出自己的赞美:“我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是不是啊,我瞧瞧。”景甜甜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她一手自然的勾着叶念琛的手臂,从两人中间倾身向前不着痕迹地推开白心凉朝图纸看过去。   醉翁之意不在酒,景甜甜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要知道他们在这儿,她必然会出现,而且是悄无声息的。白心凉无奈地走到对面去,和她隔开距离:“那我先走了,叶念琛,待会儿上完课还要去打工。”如果说白心凉心中刚才还被掀起惊涛骇浪,那么景甜甜则是那根定海神针,只要看到她,白心凉就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有那微微的酸被她压在心底无声的扩展蔓延。   景甜甜翘起唇角。   “我去卫生间。”叶念琛从景甜甜那里抽出手臂,对她这种变相的干涉显得非常困扰,之前已经明确拒绝过,可是景甜甜却没有放弃,她好像就是吃定他,狠不下那个心。   白心凉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叶念琛还没有回来。不想要打招呼,她只管迈步往外出了门边,才听到一直沉默着看得她毛骨悚然的景甜甜淡淡地说了句:“丑丫头,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参加的了这个比赛么,真是又傻又蠢。”   林宁静微笑着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跟哥哥挥手再见,林致远来这里凳子还没坐热就被公司一通电话给叫了回去。   “这就是翘班的代价,老油条!”她当时还幸灾乐祸的对林致远说。   于是在这个阳光充裕的下午窝在M记听着慢调的情歌喝无限量续杯的咖啡,便成了属于林宁静自己的小温暖。她只知道白心凉在这里打工,自己却并不常来,所以此刻的她正左手摩挲着质感粗藏的纸质咖啡杯,粉嫩的唇咬着褐色的搅拌棒环顾店内,虽然是上课时间,M记里面的人还是挺多,几乎算是满座。人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或者低声聊天或者看书、上网,这感觉像台湾文艺片里的慢镜头有种安静的画面感。米色的服务台后只有两三个工作人员在忙碌着。她特地多看了几眼,白心凉好像还没有来,不过那个低着头正在服务点餐的男生看上去却极其眼熟。   这么帅的男生,她怎么会没印象在哪里见过?林宁静不由得轻轻舒了口气,秀气的眉毛微微挑动,也不禁在心底嘲笑自己是个色女。   眯起好看的丹凤眼她的目光扫到了刚刚推门进来的一对,随意而没有焦点的眼睛突然瞪大,女生她不认识,可是那个男生她倒是认得清楚,就是害死她另一个室友顾晓玲的烂男人——张旭。这对狗男女!虽然和死去的顾晓玲没有过多的交往,但是林宁静还是打心眼儿里鄙视这种男人。撇着嘴收回目光,她觉得这种人出现在她视线里都是一种污染。   “李静,你坐这边,我去买吃的。”张旭指指林宁静所在的位置,推了推身边的人。   女生就听话的袅袅婷婷走了过来,什么也不问抬屁股就往下坐。林宁静不高兴了,眼睛都不抬一下,立刻伸出长腿摆在对面的椅子上。   “哎,你。”那女生意识到她的意图时马上尖叫,同时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漂亮无理的女孩子。   林宁静也不理她,只端起咖啡小酌一口,又把杯子放下,眼睛只看窗外。   “怎么了。”店里很多人都被李静有些刺耳的声音惊动,看向这边,张旭也顾不得买东西迅速移步到林宁静所在的台子前。   “你看她嘛。”李静一看男友站在自己身后马上撒娇,惊得林宁静一身鸡皮疙瘩掉落,头皮都跟着发麻。   张旭看看李静又看看那个姿势相当不雅的沉默女生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伸手搂着女朋友拧着眉毛口气不善:“哎,同学,你什么意思。”   林宁静一听这声音立刻火大,不耐烦的斜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什么意思你自己长眼不会看啊。”说完又别过脸去。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是也足以让人们听到。周围已经开始有人议论,张旭站莫名其妙的被骂在原地感觉颜面扫尽,顿时有种血液逆流的感觉,居然伸手去抓林宁静的肩。   “你干嘛!”他的手还触碰到宁静,就被人钳制。   林宁静也被这声音吸引,她在桌面下已经握紧的拳头顷刻放松,镇定的歪着脑袋朝上看,哦,是刚才收银台后面的那个帅哥,他什么时候换下工作服站在这里了。抿嘴一笑,宁静放下脚站起来慢慢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声音甜美的故作吃惊的道:“哟,这不是D大的名人张、旭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麻烦教育一下你女朋友,想坐下来之前记得礼貌点儿问问别人这里有没有人坐,这店又不是你们自己家开的,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也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之身。”   “你说什么!”张旭身子一抖就要挥拳头,却被他身后的男生紧紧的拉住甩到后面。   “够了啊,人家是女生。”男生挡在张旭前面护着林宁静。   林宁静背着手站在后面恶作剧成功般的朝张旭笑。   “啊,就是他。”   “劈腿逼死自己女朋友的那个?”   “人这么差劲啊。”   “那个女的是小三吧……也不怎么样啊。”   ……   M记店里顿时沸腾起来。   张旭的脸红变紫,紫变青,最后只得骂了一句拉着自己的女友冲出去。   宁静笑,在坐的没见过张旭这个人,也听过这个名字。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哼,别以为做了坏事这么快就能让大家忘记。   帮她的帅哥转身臭着一张脸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   “哎,你。”林宁静拎着包追出来他已经骑车离开。   这个见义勇为的帅哥,林宁静看着那逐渐消失的背影又努力的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终于灵光一闪:哦,想起来了,他叫夏未。   唔,夏未。   名字好。   人嘛,好像也不错。   她撩起被风吹散的头发,愉快的想。   傍晚的校园暖风习习,血色绝艳的晚霞映红了大地,匆匆从出门的白心凉转头看建筑学院也被笼罩在那片无边的红光里。她手中的草稿纸已经她一路被揉的稀烂,紧紧的握在手心。“又蠢又傻”出门前景甜甜最后的那句形容词此刻填满了她的心,她不得不承认一直到现在她心中还是有一股无法抒发的闷气顶在喉头,连气管都被噎的生疼。为什么那张美丽的脸孔后面藏着这样一个扭曲的灵魂?她当时真的好想骂回去啊,好想好想理直气壮的回击,可是她不能。话语要冲口而出的时候脑海里,立刻又换了一张与景甜甜及其相似的脸——景冒翔。不能还击,不能对抗,只能承受。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谁也不知道的约定。白心凉握紧拳头,也正是他让她过早的明白,这个社会的等级差异。一个一无所有整日为账单发愁的赤贫学生又如何能够拥有骄傲的灵魂?她闭了闭眼,攥紧的手指又一根一根松开,她终于抬手向路边一抛,白色的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路边的垃圾箱中。   “好准头。”静寂的教学区里,身后忽然传来的好听的男声显得特别清晰。   白心凉转头去寻他,看到来人后弯了眼角:“夏未。”她喊到。   夏未咧嘴一笑,蹬着破旧的自行车,对她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轮子迅速转动了几圈就轻易的追上她的脚步,迈开长腿下车与她并肩:“你今天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白心凉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用笑容掩盖:“有么?”   “其实你演技很差的,白心凉。”他笑着抬手,宠溺的摸摸她的发,又及时的放下。   这一次她没有抗拒,她抬目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心底溢出一丝叹息。夏未,也是她生命中另一个温暖的遇见吧。最近的他常会给她错觉,那就是透过他的笑容就能看到她最爱的夏天的眼睛。   此刻的夏未正好回头与她对视,白心凉那双清冽如春日山林中在阳光下跳跃的溪水的眸子饱含的情绪被他尽收眼底,他的心深深震撼有种异样的情绪飘散在他的胸腔之内:“怎么了啊。”他搔搔头,竟然在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的表现,是一种回应么?他是如此不敢确定,却又觉得如此惊喜。这许多种情绪凝聚在一起,最终竟酝酿出一丝甜蜜来。   “没事啊。”纠结的心情在她的眼中转瞬即逝:“倒是你有什么事,这么晚来我们学校,难道又来找我蹭饭。”她轻松扯开话题。   “哎,这次你猜错了,我可是来谈正经事的。刚谈好出门就遇到你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他笑眯眯的问。   抛却他惯用的冰山面具,夏未在她面前也只是个可爱单纯的大男生的模样。白心凉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一下,樱花盛放的道路上,两个人默契的缓步前行。   “那什么事情呀。”过一会儿,她低声问。   夏未一笑:“你不知道吗,今年的迎新晚会N大和D大准备联合承办,我就是来谈细节的。”   白心凉摇摇头:“是吗,我还真不知道。”   夏未停下脚步,盯着她的脸审视了半天,最后只好叹了口气:“算了,看你也像是个打酱油的。”   “你错了,”白心凉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回答:“我是职业灌醋的。”   两人说完都不禁莞尔。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直排轮的学生朝他们迎面而来,速度很快,夏未赶忙环住她的肩头扯向旁边:“小心。”两人齐齐闪身,目送那个没礼貌的孩子飞速的离开,却无意对上了他们身后的那两双眼睛。   白心凉心头一颤抖,喃喃的念出他的名字:“叶念琛。” ☆、第七章   此时,正值南京的春暖天气,D大的校园里,樱花绽放的季节。而白心凉和夏未并肩前行的这条路正是学校有名的“樱花大道”,也许他们不知道,这样一种画面,看在叶念琛眼里又是怎样。景甜甜提议出来吃饭的时候叶念琛并没有预料到自己将会看到的会是这样一番场景。他从卫生间回来还在疑惑,是不是甜甜又把白心凉气走了。转到樱花大道上时,他一眼就认出了白心凉的背影,柔弱又倔强。而站在她身边的好像还是那个男生。   晚风浮动,夕阳下粉红的樱花雨中,身材高大的夏未揽着白心凉羸弱的肩头那么温暖,而两人的对望,几乎可以用深情款款来形容。而对于他们之间的不期而遇,白心凉那一声惊魂未定的“叶念琛”,就好像是他打扰了他们,让叶念琛的唇角不觉一沉。   倒是景甜甜一脸轻松的笑容:“哟,怪不得走的那么急,原来是陪男朋友呀。樱花树下还真是浪漫呢,你说是不是,叶念琛。”她上前一步挽着叶念琛的左臂,巧笑嫣然:“我说了不是我欺负她你还不信,你自己看嘛。”   白心凉怔在原地,隔着不断下落的樱花雨呆呆的望着叶念琛,他墨色的眼睛里有霞光流转却让人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白心凉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赤脚踩上冰凌,那种冷从脚心一直冲到头顶,最后在火热的头脑之中轰然炸开,让她头晕目眩。可是夏未的手还放在她的肩头,热的像烙铁一样,使她更加无所适从。   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心底翻江倒海只有这句话而已。   夏未只当那两个人不存在,不过明白了她的不自然,他还是不着痕迹的放开揽着在白心凉肩头的手,轻声问:“你没事吧。”   白心凉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她在想:叶念琛,我一直以为我爱你是不附带任何条件,不需要任何回报的。但是这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并不比别人高尚多少,我想要你爱上的我心也许比任何一个人都来得更加执着也更加强烈。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你,我就像是个被抓包的女贼一般,觉得自己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得到你垂青的机会。我踌躇不前,是因为我既没有向你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向你阐述的资格。于是这场浪漫的樱花雨在我眼里再也没有丝毫的意义,反而成为了我悲伤的源头,望着你双眼的时候我忽然可怕的想法,会不会就从此时此刻起,我便彻底的失去我从未拥有的你。   也许叶念琛和白心凉一样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对视是如此的缓慢悠长,似乎屏蔽在周遭的一切,只有眼中的彼此。白心凉根本就没有听到夏未几乎是在她耳边说出的问话。   景甜甜不耐烦的拽着叶念琛的衣袖,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然而转过去看叶念琛时又化为一潭温柔的秋水,她撒娇道:“叶念琛,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叶念琛的目光从对面的两个人身上收回,竟然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罕见的,他竟然忘记了最基本的礼貌——和白心凉打招呼。景甜甜心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和白心凉,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让她觉得不再单纯,还是从来没有单纯过,只是她发现的比较晚。景甜甜心中堵着一口气,脑子开始飞速的转动——她没那么容易输的。   白心凉看着他们转身,朝着和与她和夏未相反的方向走。她看着他的背影,目光由惊讶、不可思议、懊悔又转为凄楚,突然的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她踮起脚尖喊他的名字:“叶念琛,你等一下。”   用不投递的信笺:第802号   叶念琛:   要问我今天哪里来的勇气叫住你,或许连我自己也很难说的清楚。这么久以来在你的面前我总是那样胆小怯懦,甚至变成一个我并不认识的自己,也许太在乎了,才会让一切都变得复杂。   那个着名的写词人林夕曾经说过:“其实,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   其实这句话我只喜欢前半段,却忽略最后一句话。如果我说我想要做富士山的守山人,这样一句话大概最能透露我的贪心了吧。   可是也许真实的我就是这个样子,面对你面对爱情我小肚鸡肠、欲壑难填,没那么潇洒。我总是小心翼翼,害怕一转身,就会错过你。    白心凉   04.28   夜深,白心凉冰冷的手指间夹着钢笔,左手托着腮想着几小时前的那一幕,叶念琛回头看她的目光是复杂甚至有些讶异的。当时她的脸一定红的像天边的火烧云,可是依然故作镇定的微笑——大概是全世界最难看最不自然的微笑,然后指着夏未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兼M记的同事,N大的学生,夏未,你们见过面,还记得吧。”   “好朋友”在这样的场合里真是一个极端尴尬又极其合适的词汇,它轻易解释了她和夏未的关系,也拉开了她和夏未之间的距离。这句话冲口而出的那一刻,白心凉的内心一片释然。她想也许这是她早就应该做的,夏未对她的好很明显已经超出正常的范围,这样的好实在是太温暖了,竟让她开始害怕有一天自己会无休止的沉溺下去。这显然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一整晚,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夏未的眼睛。   对不起,夏未。她反复纠结,最终也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这样的说法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单薄也太虚伪了。   景甜甜没有想到白心凉那个胆小鬼会叫住他们并刻意解释她和身边的男生的关系。叶念琛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人一直沉默,她真是恨死了他这种心如止水的样子,就像当初爱上他这个样子一般。其实她和那些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自己爱上的男生,自然是人群中最好的那一个。她希望所有的人都爱他,拥戴他,可是他一个都看不中;她希望每一个人都不会拒绝他,但是只有她能够陪他到永远。这么多年过去了,喜欢叶念琛的大有人在,可是始终在叶念琛的身边却只有她景甜甜一个人,从没有见他真的对哪个女生另眼相看。然而白心凉,白心凉在叶念琛的心目中似乎越来越不同,她能够感觉到他的改变,细微缓慢的如抽丝剥茧。景甜甜想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脚步。   “嗯?”叶念琛在她前方停下来:“怎么不走了。”他低声问。   景甜甜盯着他的眼睛,那双闪烁着如星光般的双眸,久久的,好像连空气都要静止了。   叶念琛眨了眨眼,等着她说话,他知道她憋了好久,可是如果她不说,他宁愿不要听,这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逃避,这种情绪偶尔让他觉得困扰,这无疑是对他计划精良如仪器般缜密的人生规划的干扰。   此时一辆摩托车开着超大声的音乐从两人的身边经过,震天的乐曲响彻夜空,车子带起的风卷起了相对着的两个人的发梢,高速度扬起的尘土混杂着汽车尾气的怪味道扑面而来把景甜甜烦闷的情绪顶到了最高点,她终于拧眉问道:“叶念琛,你说过在考取哈佛建筑系之前都不会恋爱这句话还做不做数?”   你有没有过那样的时刻,当你看着爱着人的眼睛,竟然发现他的内心世界距离你那样遥远。就像是她看叶念琛一样,那一刻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感觉寂寞成海。她在他漫长的沉默里迷失了方向,于是她只有说:“算了,当我没问。”   景甜甜匆匆跑进家里,根本就没换鞋子就冲上二楼自己的房间,关上卧室房门的时候,她踢掉高跟鞋,靠在白色的门上慢慢的颓然向下滑落。一颗心也随着自己身体的下落,沉到了最低点。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或者说不敢等到他的回答。景甜甜的心痛的让她想要死去。   “咚咚咚。”房门外有人敲门。   她感到门的震动霍然站起来,也不理,朝大床走去,仰面倒向那片柔软里。   “咚咚咚。”敲门的人显然非常耐心:“甜甜,开门。”   景甜甜的眉梢颤抖,这低沉的声音,是父亲。她努力撑起身子,发梢凌乱的散落在肩头,抿了抿下唇她终于说:“爸,我累了,想要睡了。”   门外安静一下,景甜甜深呼吸,屏息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父亲离去的脚步声。她轻轻甩了下头发,脑袋歪着,一双美目盯着门想了想终于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爸。”她恭恭敬敬的叫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写满了担忧的脸,看的她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景冒翔安然靠在门框上,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门边歪歪倒倒的一双鞋子,他伸手摸了摸女儿褐色的发丝笑着问:“爸爸看到叶念琛送你回来了,怎么了说话带着哭腔,吵架了?”   景甜甜背着双手往里面一边走一边说:“没呀,他要是能跟我吵架倒好了。”   “那你这张小脸儿黯的跟土豆似地,嗯?”景冒翔跟着她进去,拉过椅子坐好看着女儿,温柔问道。   景甜甜心里的委屈如泉涌,自己都没办法控制唇角向下,她掩饰般的伸手揉了揉鼻子:“没有啦。”   “他欺负你了你可得告诉爸爸啊,我找老叶算账去。”景冒翔盯着女儿,表情似笑非笑。刚刚甜甜就跟着他的后脚进门,一阵风儿似地卷进屋子,那张脸分明带着委屈,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只好跟上来问问。   “爸,叶念琛毕业要去美国读书。我也要去。”景甜甜抱起床上的抱枕摩挲着下巴低声说。   景冒翔点点头:“嗯,这事儿你不是早跟我说过么。也没说不让你去哪。”   景甜甜停住,抬眼看着父亲认真的说:“爸爸,我的想法是在他去美国之前我们就订婚。”   景冒翔挑眉:“嗯?他提出来的?”   景甜甜一哂,动了动唇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女儿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景冒翔的眼睛,他是什么人啊,看自己丫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大概明白事情的原因了:“行啊,爸爸答应你。”他依然笑着。   景甜甜笑,心头的阴霾总算散去了几分:“谢谢爸。”   “唔,这么想嫁出去,爸爸会伤心的。”景冒翔站起来看着她宠溺的说:“那你早点休息吧,以后不要为这种小事伤心了。”   景甜甜点点头,目送父亲走出去,为她关上房门。   叶念琛,我赌上自己的所有,来换取一个你,我知道,我一直知道,这是值得的。   “叶念琛,你说过在考取哈佛建筑系之前都不会恋爱这句话还做不做数?”景甜甜清甜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叶念琛翻身平躺在床上,睁开眼望着天花板。   心烦,失眠。   他终于伸手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坐了起来。床头上摞着几本书,在旖旎的灯光下安静的沉睡,最上面的那一本是白色的封皮,上面泼洒着淡淡的蓝,是犹太建筑师丹尼尔李布斯金的自传《破土——生活与建筑的冒险》,抓起来拿在手里,翻开,扉页下面赫然写着书主人的名字以及购书的地址和日期:白心凉,先锋书店。他展颜一笑。   “我觉得这本书你会喜欢。”他想起她小心的把书从包里拿出来就像是要展示什么宝贝似的。她好不容易主动一回,他就顺势接过去。叶念琛摸了摸额头,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书桌。上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书,里面也有着一本一模一样的版本。很巧,也是在先锋书店买到的。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纤长的手指划过扉页上白心凉的笔记,他们购书的日期应该是同一天。   “叶念琛,你说过在考取哈佛建筑系之前都不会恋爱这句话还做不做数?”这声音像魔障再一次在耳边响起,他轻抚着额角,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昏沉沉的难受,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的走动着,平时微弱的声响在着寂静的夜里仿佛特别的清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吐出来,试图想要平复内心的翻涌。这段时间,他反反复复的在想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承诺”。   他一直觉得这是千斤重的两个字,如果真的说出口,那就一定要做得到。所谓君子一诺,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就是这么个意思。他晃了晃脑袋,眼前闪现白心凉的眼睛,只是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有种心悸的感觉。叶念琛蹙了眉头,她好像喜欢那个叫夏未的男孩子吧,最近常见到他们一起。而且白心凉是为数不多的见到他就喜欢躲开的女生,叶念琛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他也有没信心的时候?   叶念琛竖起耳朵,听到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父亲咳嗽了两声,可能是在打开声控灯,母亲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父亲爽朗的笑了一下,钥匙哗啦啦的响了几声,门锁被打开了。叶念琛觉得有点口渴干脆披了件衣服下床打开自己的房门走出去。明亮的光线让他不适应,漂亮的眼睛眯了眯眼睛。   “爸,妈,你们回来了。”他恭恭敬敬的叫人。   叶妈妈正把衣服往沙发上一掼,回头瞅着儿子穿着睡衣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睡觉,生病啦?”   “没有,昨天通宵赶图,累。”叶念琛走到茶几边倒了杯水。   “儿子,你景伯伯刚打电话过来,问了问你要去美国的事儿。还提起他女儿,你们又吵架啦?”叶妈妈禁不住凑上来问。   叶爸爸斜了她一眼,没出声。   叶妈妈发现了,径直瞪了回去。   “没有的事。”叶念琛咽下最后一口水想了想又问道:“甜甜怎么了。”   “没什么,你景伯伯说她吵着要等你毕业的时候一起去美国。”叶妈妈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又顿了顿:“还说让你们……”   “静玉。”叶爸爸打断了她的话,无视叶妈妈的抗议清了清嗓子说:“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叶妈妈狠狠的横了丈夫一眼,欲言又止。   “小琛,睡觉去吧,学生还是以学业为重,知道么。”叶爸爸很有威严的说。   叶念琛挑着眉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了。   “哎哎,夏未,夏未……”李然瞪着眼睛看着荧光绿色的网球打着旋儿携着风声扑面而来,他一闪身把网球拍子往身后一撂,捋着袖子怒气冲冲的三步并两步上前去撩开沉甸甸的球网站过去:“哇靠,夏未,老子跟你有仇啊,你小子今儿晚上发疯了是吧,怎么球老往我脸上打!”   夏未握着拍子只是略微带喘,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只小球在红地上费力的弹跳了几下,逐渐滚远了晃了几晃然后安静下来。他黑色的发梢上此刻凝结了晶晶亮的水汽随着他弯腰的动作适时的低落在脚下,然后迅速被地面吸平,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然像只夏天的雨后趴在荷叶上休息的大青蛙一般瞪着气鼓鼓的眼睛看了沉默的夏未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蹊跷:“哎,你今天怎么了。”语气稍微平和了一点儿,李然的眼睛盯着他的脸不放,希望从上面看出些蛛丝马迹。   夏未直起腰,站稳,对着空中挥了两下球拍,双手紧紧的握住拍子的末端对准李然,眼光从未有过的专注和犀利,仿佛手里拿了一把利器似的。李然很没骨气的往后退了两步:“你……你要干嘛?”   夏未眉尖儿一挑,做了个回收的姿势,转过脸去对着空旷的球场吼了两嗓子,才面无表情的又看着他回答:“没事儿,玩玩儿。”   “屁咧!”李然翘起唇角眼里尽是奚落:“我信你才有鬼,你看你那灰头土脸的小样儿。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甩了。”   其实,他只是开玩笑。不料夏未闻声真的横了他一眼,再也没多讲一句话,快走几步装好拍子拎着就走。   “哎哎,哥们儿,哎哎哎,等等我啊……”李然没料到自己的话正戳到夏未的痛处,赶紧跑回去拾起自己的拍子,又手忙脚乱的扛着包跟着他后面跑出去:“夏未,夏未,你走那么快干嘛,哎……”   “你烦不烦啊!”夏未终于忍无可忍顿住脚步,回身恶狠狠的瞪着李然,只见他一边跑一边往袋子里塞着东西,不时还掉个毛巾,水杯之类的东西,空旷的体育场上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滑稽至极。夏未哼了一声,唇角才有了些无奈的笑意。   李然走到他面前才把东西都收好拉上链子,没好气的踹他一脚:“你他妈笑屁啊!还不都你害的!”   夏未微微闪了闪,躲过李然的袭击:“你自己跟个娘们儿似的,打球打的烂还找借口。”   李然抹了一把脸:“你少来,今天你那是打球吗?你那是毁容吧,尽往我脸上飞,我说我是招你惹你了你这么对我。难道你也喜欢咱们系花儿不满意我追她?不能够啊,没看出来啊。”李然是北京人,正宗的京腔儿,说的一溜一溜的,像是马三立的单口相声。夏未习惯了他自言自语,脚下不知道哪来的一个易拉罐,他踩了一脚,罐子喀拉一下就瘪了,长腿一晃飞踢出去,绿色的罐子照着球门而去,稳稳的落地。   “YES!”他握右拳半蹲了一下,比了个胜利的姿势,喊话出口的时候心中的闷气又再减一点。一晚上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释放自己胸中的那口闷气,像是再挤压一个怎么不压不扁的气球一般。夏未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然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想问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看上去这么郁闷,后来又觉得夏未看上去好像并不想说,只好作罢。两人就那么并排走着,听着风声从自己的耳边滑过。气氛有些沉闷,最后李然还是终于忍不住,心想算了,换个话题吧,便伸手搭上夏未的肩:“哎,夏未,要不明天我们叫上白心凉去D大拍樱花儿吧,听说他们学校的早樱开的特漂亮……”   “不去!”夏未一口回绝,加快了脚步往宿舍走。   这天的樱花雨,对他来说全是不好的回忆。因为他看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白心凉心里隐藏着的深深的爱意。只可惜那个人并不是他夏未。他迈着大步走着,气闷因为李然的这句话而升级,一晚上的努力,白费了。   李然在他身后目瞪口呆了半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又成了炮灰,最后终于对着天空伸出中指憋出一句:“我靠,更年期!绝对的!”说完还重重的点了点头。   白心凉走进工作室的时候正看到叶念琛拿着针管笔在图版上悉心的描绘着他们的参赛作品。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点打在紧紧关闭的玻璃窗上凝成小水珠然后迅速的滑落下去,在玻璃窗上留下痕迹。他低着头,额前的黑发挡住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无比认真的模样。这阴霾的天气根本无损于他强大却平和的气场。在此之前她无法想象叶念琛有一天会像这样亲手画着她的创意,他们两个人正在完成同一个作品,白心凉想到这里居然激动的半边脸都起了细细碎碎的鸡皮疙瘩。   其实工作室很安静,可叶念琛仿佛被什么惊动了,他停住笔抬头往门口看去,正看到白心凉傻站在原地,好像有些踌躇的样子。他温柔一笑理所应当的招呼着她:“你来了。”言罢又低下头画图。   白心凉心间的那根弦似乎一下子崩紧了,这句简单的问候竟然让她有种天长地久的错觉。就好像他们曾经几百几千次的这样寻常的招呼过。   不过她知道,那不过是错觉罢了。深吸一口气,她移步到他身边拉了凳子坐下。   “我线图快画好了,你来上色?”他弯着眼睛格外好看,由于下雨,工作室大白天的依旧是灯火通明,她看到明亮的光在他狭长的眼中流转。看得白心凉呼吸困难,别过眼睛,甚至感觉脸一路烫到了心底里去,只顾着点头,那种烫噎着喉咙话音都发不出来,让她直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不同意?”叶念琛又画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回答,只好又抬起头找她的眼睛。明亮的灯光下一张通红的脸颊,他看了看空调蹙眉道:“很热?”   白心凉倒抽一口冷气慌忙摆手,又觉得不对,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叶念琛倒是轻松的笑了:“你到底是热还是不热啊。”   一句话说的白心凉更窘了,缩了缩脑袋又手忙脚乱的伸手拉了拉衣角陪着傻笑:“哦,可能是穿太多了今天。呵呵,呵呵。”她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用马克笔还是水彩?”白心凉有意识的转移话题。   “你决定吧。哪个比较上手就用哪个。”   白心凉勾头看了看他手下的图纸,其实他真的就只是让她上色而已,连阴影的部分都已经打好了线条。这恐怕是她参加的最最轻松的一次比赛:“其实你都画好了呀。”刚毅利落的线条讲画面表现的一场完美,她忍不住说。   叶念琛眨眨眼睛:“创意的都是你了,我再不多画几笔那也太欺负人了,是不是。”   他张张嘴也能出说俏皮话,这是一个人叶念琛,而不是她想象中的神话。这种感觉有些亲近,此时他的膝盖无意识的触碰到她的,只是一下下而已,却令她的一颗心立刻又悬了起来,五脏六腑都以一种奇特的形式纠结着,整个人要爆炸一样的飘然,白心凉就被这样的感觉笼罩着好半天回不过神儿,这种轻微的触碰带给她一种别样的甜蜜,手心里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   此时,叶念琛站起,斜着身子推开了身后的一扇窗子。冷风嗖嗖的倒灌了进来携着清新的空气,吹的图纸和摆在最上面的书本翻开哗啦啦的作响,也划在白心凉的脸上使得逐渐沉沦的她迅速清醒了一些。   “打开窗户就没那么热了。”他回头对她微笑。   白心凉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形容——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在心中哀叹自己的言语无能,为什么会用这么“娘”的形容……   “你们在干吗?”果然,那个定海神针般的景甜甜毫无悬念的出现。白心凉看着她,竟然前所未有的展现了一抹温暖笑意。   景甜甜眯了眼睛,她站在门口已经有一会儿了。她的视线并没有看白心凉,而是径直对上她身后一脸温柔的叶念琛,美丽的脸孔上羞涩的绽放了一朵妩媚的微笑:“阿琛,叶伯伯有没有跟你提,我们订婚的事?”   景甜甜看着叶念琛,心下却是一片宁静。早上爸爸告诉她昨晚和叶爸爸叶妈妈沟通的内容之后她给了爸爸一个响亮的吻。她料到叶念琛不会爽快的答应,可是她也知道叶念琛十分的孝顺,特别是对他的妈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说什么。”叶念琛神色吃惊的看着景甜甜一脸的理所当然,忽然想到昨晚妈妈被老爸截住的那截子话来,他拧起眉头,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没说过什么。”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很平静:“昨天晚上他们很晚才回来。而且我认为父母们就算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也并不一定非要照他们的话去做。况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最后这句话,他是解释给白心凉听的。   坐在他前面的白心凉,背部已经僵直,她的脸一直对着景甜甜,所以叶念琛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莫名其妙的他就是想解释给她听,这太荒谬了,甜甜选了一个最尴尬的地方,最奇怪的时间点来说这件事,叶念琛隐隐的知道个中缘由。   景甜甜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在这样的一个时刻让白心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以及她和叶念琛之间不可动摇的关系。他们两个是同学,而他们两个的家庭也是世交,那么同理可证,她景甜甜和叶念琛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而你白心凉,你永永远远都只能是个穿不上水晶鞋的灰姑娘。景甜甜眯着眼睛微笑道:“那你自己去跟叶妈妈讲呀。”她说话习惯拉尾音,听起来格外动人。   叶念琛唇角沉了沉。   白心凉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一瞬间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他们要订婚了,他们要订婚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够控制住自己不要掉下眼泪来,因为她根本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她只是叶念琛的一个卑微的崇拜者,如此而已。   景甜甜很满意,看着白心凉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叶念琛说了什么根本不重要,这个白心凉仿佛就只听到了重点。   听重点好啊,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叶念琛看了看景甜甜又看了看白心凉,她始终不曾回头看他一眼,也不曾有其他的动作。这应该是正常的同学的反应么,他居然还有闲心这样想。如果说现在对白心凉表白会不会很奇怪,白心凉有男朋友了,而且这样对甜甜好像也不好,叶念琛这辈子头一次为这种事情手足无措。   终于,眼前单薄的身影动了动,她回身,认真的看着叶念琛的眼睛,用尽力气扯出一抹微笑,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吧,让她觉得美好的一切。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没什么命去留住那些美好的,幸福总是会在她以为能够得到的时刻弃她而去,总是这样的。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个上帝为其准备的剧本,那么她白心凉的那一本肯定写的很烂,充满了狗血的剧情。   景甜甜迈步走进来,高跟鞋踏着地板发出闷响,每一响一次就像是撞击她的心一般沉重。   她想说叶念琛,祝福你们。   她想说叶念琛,你们真是合称。   她想说叶念琛,这么早就订婚真是没想到。   可是叶念琛,我给你的情书还没有写完。我给自己的时间还没有结束。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还没来得及追上你的脚步,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你的眉眼,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个消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风景,却忘记了你也是人间烟火中成长的凡人。你会是别人的男朋友,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爸爸。   可是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想做那个“别人”。   是岁月没有给我足够的时间,还是我怯懦了太久忘记了前进。难道说就这样失去你是我甘心的吗?   “白心凉,你怎么哭了。”叶念琛的声音恍惚着在她耳边响起,她笑着回答:“怎么可能,你眼花了吧。”这一发声,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伸手摸了摸脸颊,竟然一片冰凉。   “白心凉……”叶念琛向前一步,景甜甜却站在他身后死死的拉着他的手,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景甜甜看着叶念琛的动作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白心凉惊慌的退了一步,她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失态,她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很好,可是她没有。她想转身,却被叶念琛一把抓住。如果她是清醒的就能够看到他眼里的惊慌,然而她只是抖着身子不敢直视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你让她走啊。”景甜甜叫着把叶念琛往身后拖,叶念琛一时抽不回他的右手,但是左手也不肯放过白心凉。   “哎?”同系的同学吃饭回来,看到了这个奇特的场景:“你们……”   白心凉回头看到来人,慌得更厉害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她摆着手,不住的往后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你放手啊。”景甜甜气急了,只管上去掰开叶念琛拉住白心凉的手:“让人家去上课啦,图你自己画画就好啦,你一个男生。”景甜甜是清醒的,她用自己的方式化解这样的尴尬。   又回来了两个同学,大家的眼神开始变的怪异。   “我……我真的要迟到了。”白心凉拽出自己的手,又大力的去拿自己的包。跑出去的时候还带翻了两把椅子。   景甜甜看着那个仓皇的背影,心里就像是有一把火燃烧着她所有的理智。但是她努力的压抑着自己,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告诫着,不可以发脾气,不可以发脾气。为了自己想要的未来,她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解决不可以忍受的。   “我们出去走走。”她拉着叶念琛的袖子,撒娇般的晃了晃。   其他人都归位了,面对这么尴尬的一幕,大家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测,只是当着当事人的面不好说什么。景甜甜环顾四周,看到大家都在偷偷的递着眼神。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歉:“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叶念琛见她松开了自己的手臂,立刻大步冲出去,走的时候在走廊里随便捞了一把雨伞,白心凉跑的太着急了肯定没带伞,他心里这么想着,还有就是,他需要解释。   景甜甜心里知道,今天决不能让叶念琛追到白心凉,甚至不能让他出了这个门口。顾不得工作室里众人惊诧的目光,她甩着头发一跺脚也跟了出来。她料到白心凉会受刺激却没料到叶念琛的心已经悄悄的偏向了另一边,想着这些她心如刀绞。   叶念琛跑的很快,可她还穿着高跟鞋,景甜甜下了下决心,眼见已经只有四五个阶梯就下到了转弯平台一狠心脚下立刻踩空一下,摔了下去。   “啊——”这一声何其惨烈,又听着“咚咚咚”几声闷响,叶念琛的脚步顿了顿。   “叶念琛,好痛哦!”不用表演,她压抑在心中的不满随着脚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发泄出来,叶念琛转回来看她时,她已经泪水涟涟。   她在赌,她总在赌,他是关心她的。   叶念琛蹲下身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拉开她握着脚腕的手,去看伤情。   “嘶……”景甜甜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的好痛,她的眼底泪水翻涌:“都是你欺负我。呜呜呜呜。”她是真的哭,在学院的楼梯转角,不顾众人的目光,毫不犹豫的放声大哭。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只要能留住叶念琛,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心里委屈,声音也越来越大。来往的人都目瞪口呆,看着D大知名的校花泼妇般的哭泣。   “我背你去医院。”叶念琛叹了口气半蹲着转过去,拉着她的手环上他的脖子。   景甜甜拿着伞,伏在他的肩头抽泣,雨水打落在伞上,咚咚咚咚的作响,砸的叶念琛心慌意乱,白心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的大雨里。   这日的雨还下的该死的大,叶念琛的眉拧得更深了。他停下来,把景甜甜的腿往上抽了抽,雨水迎面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显得有些狼狈。他只得顶着风闷着头向前走,一边招呼着景甜甜,把伞打好不要掉下来。他没注意到那个娇小的身影就站在人文院的廊道下避雨,他背着景甜甜走过的时候,白心凉的眼光就像站在走廊下的众人一般盯着他们,再看他们慢慢的消失在漫天席地的雨幕里,这期间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凌迟。内心钝钝的疼着,随着空气中的水汽进入里面,湿了一大片,水珠从她的发梢低落到眼里、心里。这场雨就好像是她的哭泣。   一切都结束了吧,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刻。   也许从来没有开始过,所以这只是注定的结局。   真的不怨任何人,真的。只怪她自己,她从来没有努力过不是么,从来没有。   她只是一直在争取那个站在他身侧的资格,可惜太迟了,还是太迟了,时间不等人,她还没有和他一样好,一样优秀,他就已经是别人的了。   她的胃很痛很痛,她的心也很痛很痛,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可是还有泪水不断的汹涌而出。她觉得自己不争气,可是却没办法停止哭泣。   她一直觉得他是她的指望,是她生命里最温暖的火光,她总觉得他会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想法,他会等在那里,等着她可以平视他的那天,等着他们之间的永远。   这似乎只是黄粱一梦,梦醒了,就要面对现实。   这样的现实,像是在韩剧里面的唯美画面,他背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大雨中前行。她一直觉她在剧中,却不料自己只是那个最投入的观众罢了。   人生如果太入戏,总是会受伤。   入得越深,伤的也就越重。   重到她自己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局。   白心凉看着他们走远就像看着自己爱情的破碎。   上一次这么难过是什么时候?   那一天爸爸妈妈在法院的前面分道扬镳。那是一个家庭的分裂,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谁都不知道,她曾经努力过,努力的想要保护好爸爸妈妈,保护好这个家。   她在高年级的教室里看到别的老师在教煮鸡蛋,她偷偷的趴在边上认真的听。那天晚上回家后,她真的开始照做,打开火,拿出锅子,放上水……可是她的个子实在是太小了,小凳子一歪,她就摔倒在地上,热水泼洒下来,她的背后现在还有着烫伤的痕迹。爸爸妈妈回家来看到这一切最先想到的不是送她去医院,而是吵架,还是邻居听到她震天的哭声,拉开了父母,送她去的医院。   疼啊,好疼。她竟然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背部,那边好像火辣辣的烧着,可是怎么也比不得心里的痛。   他们不爱她。爸爸妈妈不爱她,他们怨怼她,觉得她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真的,没有人是高兴的。   反倒是离婚那天,妈妈还对她笑了笑。   七岁的她曾经天真的以为一个家庭的幻灭至少可以让妈妈或者爸爸给她一点怜爱。可是没有,他们都各自去过自己的生活,组成了新的家庭。   白心凉,你是多余的。   全世界都这么说。   她终于蹲下去捂着耳朵放声大哭。   身边的人猛烈的摇晃着她,可是她不想回应。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那些人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听不太清楚。   “同学,同学,你的手机响了呀。”   她烦躁的扭动着身体,拜托那些烦人的纠缠。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好想就这样天荒地老的哭下去,哭到死去,哭到全世界都终结。   就这一次,让她伤心,让她发泄,让她用眼泪祭奠这场落幕了的华丽的独角戏。   曲终人散,作为一个演员的她总该是解脱了吧。   “白心凉,白心凉。”   为什么还要叫她,她的头还像鸵鸟一样闷在双腿间,不想要抬起来看,不想要看到光明。   “白心凉,你怎么啦。”那双手拉着她,干燥又温暖。   她的泪还未干透,脖子很酸,是谁的手拉着她,她突然抬起头,额头正好磕在了他的下巴上。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我找了你好久,你工作室的同学说你出去了,我出来一回头……”   “夏未……”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觉得的自己好脆弱,好无助,好想拉着这只手不放开。   夏未呆呆的看着她扑进他的怀抱里。   让我靠一下,让我靠一下,夏未,为什么是你,总会是你。   真的好累,好辛苦,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白心凉哭的头痛还是停不了。   叶念琛,对不起。   叶念琛,都是我的错。   如果没有我,你也会幸福吧。   可是叶念琛,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会,幸福吗? ☆、第八章   白心凉死死的拽着夏未的手腕,用力的,好像一放手她唯一的支撑就会消失。她心里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用小刀深深浅浅的刺着,要不了命,却不住的淌血。   夏未看着她,一张小脸已经哭的皱巴巴的,眼睛通红通红像一只兔子,真是不好看,可是他心疼。看着一串串掉下来的眼泪,他的心就像被人紧紧的揪着喘不过气来。他的手终于忍不住抚上她的脸,拇指擦掉她的眼泪,冰凉一片。夏未竟然忍不住有了笑意,心被填的满满的。   白心凉整个人都缩了一下,可是也不能马上挣脱,或者说是她贪恋这一时的温暖,就像是一个在雨地里行走了太久的旅人,终于走近了一处干燥的、燃烧着熊熊炉火的房子,之前所有提着的精神在走进去的那一霎那完全的松懈掉了。此刻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像个小孩子一般抽泣着,胸口起伏着,甚至不能够立刻停下来。   她无法控制在他面前变成这样一个真实脆弱的自己,她已经没有精神伪装坚强。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切,窃窃私语着。这么帅的一个男生抱着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孩子,再没有比这个更引人注目了。不久就有人认出来:“哎,那个不就是咱们系的白心凉吗?”   “好像是哦。那个是她男朋友?好帅。”   “真的好帅哦。”   ……   可是这两个人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小宇宙,各怀心事,根本就听不到旁边的人怎么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变小,聚在廊道下的人们开始四散而去,只有他们两个还站在原地。   “阿嚏——”白心凉捂着鼻子,终于很不淑女的打了个喷嚏。   夏未皱了皱眉头,他扶着她站直了身子,温柔的替她拨了拨贴在额前的碎发,看着她的眼睛:“我们去医院吧,你们校医院在哪个方向?你看你衣服都还是湿的,要不我送你先回去换衣服,嗯?”   白心凉下一秒就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烫,哭是一种发泄,但是这样的发泄之后沉重感却并没有消失,她努力的逼迫自己去看夏未的眼睛,想要笑不让他担心,可是脸上的泪痕干了,绷着她整张脸都在发紧,扯都扯不动。   “哎,白心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丑。”他痞痞的说。   白心凉险些被自己的呼吸呛到,勉强打起精神瞪了他一眼,想想自己可能的确也是这样,只好又点点头,声音沙哑张口道:“嗯,我知道。”   夏未一咧嘴,两排洁白的牙齿,阳光到一个极点:“哎,看到你这样真好。”   “啊?”白心凉被他拉着走,听到这句话一脸的困惑。真好?有什么好,看到她哭就好?   夏未仰着脸,还有丝线一般的小雨打在脸上,却让他觉得开心:“嗯,因为你平时伪装的像是一个保护宇宙的女超人,现在这样子多好,比较像小鸟了。”   “像小鸟?”这是什么形容,白心凉无奈。   “依人呢。哈哈哈哈。”夏未的笑声这样爽朗,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他还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柔软的如丝一般:“哎,等会儿我陪去你们校医院开点儿药?感冒是要预防的。不然都没办法打工了。”   白心凉哭的头痛,精神已经开始涣散,忽然听他说打工,才好像被人突然浇了一盆冷水般清醒了些:“啊,打工!”她忘了今天下午有她的排班。   夏未含笑横了她一眼:“不容易啊,终于想起来了。平时装的挺像,女超人其实也是个迷糊蛋吧。”   白心凉自觉羞愧难当,今天的她太失控了,但是被他这样调笑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自在,倒是化解了她心中尴尬的情绪:“对不起。”她诚心诚意的道歉。如果不是夏未,她大概很快连工作也没有了吧。   两个人走在D大校园内,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密密层层的为他们遮风挡雨,像是一条长长的绿顶棚,却有着自然色调,雅致的温柔。夏未好想牵起她的手,可是他没有,他了解白心凉,他不想要吓到她。今天只是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他本来是要来问她一些事情,也都搁置了,这样真好,他想。他们走在一起,距离不算远,晃一晃,还会有身体上的触碰,白心凉都没有发觉,她的脑子还处于一片停滞的状态,很多事不敢想也不想去想了,心尖麻麻的,体内凉意渐生,盯着前方,眼见着宿舍楼的白色从郁郁葱葱的绿色景观后露出边边角角,又没来由的心慌,怕见着什么似地。   “哎……”夏未还没张嘴,她的身子已经往前倾,脚尖上传来痛感,大脚趾甲像被狠狠的掀翻了一样。夏未一只大手在后面拽着她的衣服:“你走路不看脚底下啊。”那一瞬间在他心里掀翻了一股巨浪似的,还好他眼明手快。   “我缺钙。”白心凉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面对他的好,她心里的惴惴不安慢慢回归,像是亏欠。   “我看你是缺心眼儿。”夏未拽着她的手腕:“不许躲啊,你再摔了我可救不了你。”感觉到她要抽回手去,他出言警告,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样不好啊。”她微弱的抗议挣扎着使劲儿拉平自己的手腕,往后撤:“我到了我到了,上去换衣服啦。”   女生宿舍楼下人来人往,好奇的像他们张望,其实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站在楼下索取一个未完成的拥抱,一个缠绵悱恻的热吻。可是她是白心凉,最近和叶念琛走的很近的,那个风头很健的话题人物,那个并没有很漂亮却得到王子垂青的灰姑娘。人们的眼神各异,心思各怀。更何况夏未的外形又是如此的抢眼。白心凉匆匆上楼,目不斜视。   夏未只站在她身后,对她的抗拒并未特别介意。   白心凉当然不会知道,夏未的幸福。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在乎她为什么伤心,他开心的是他可以让她不哭泣。   “哇,你怎么啦。”于欣开门看到狼狈的白心凉。   “刚雨挺大,淋湿了。”她脱下外衣,拿了盆子去洗脸。   “那你眼怎么肿了,也是雨淋得?”于欣翘着凳子,手里捧着书探出头问她。   白心凉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充斥耳膜,对于欣的疑问置若罔闻。要出门的时候,林宁静刚好回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都笑了。   “刚上来的时候看到,夏未在楼下等你。”她说。   白心凉抓着门把手停住脚步点点头:“我知道,他等我上班。”   “哦,”林宁静眨眨眼睛随口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她想都不想的回答,林宁静这一问倒叫她有些莫名其妙了。   林宁静的白皙的双手放进卫衣的口袋,抿了抿嘴唇肩头的卷发晃了晃笑道:“OK,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白心凉想着夏未在楼下无心再问,拿着两把雨伞对她报以微笑转身下楼,忽略了身后那双若有所思、探究的眼睛。   夏未抱着双臂,眼睛只盯着宿舍楼的门口,他以前总是嘲笑李然,追女孩子的时候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就为了一起吃顿中午饭,傻死了。李然不以为意的哼哼半天说,早晚你小子也会有这一天。   呵呵,早晚。夏未唇角带笑,在看到白心凉走出来的那一刹那,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   可是白心凉的表情却僵在脸上,夏未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哦,那个男生,手上还搀扶着一个跛着脚的女孩子,这张脸他也认得,就是那天那个看上去骄横跋扈的女孩子。   这个场景何其熟悉,夏未冷眼看了那两人一眼,率先走上前去结果白心凉手里的雨伞。   “我们去医院?”夏未只看着她关心的问。   眼观鼻,鼻观心。白心凉压抑住心中的翻涌,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和夏未相视一笑:“我寝室里有药,刚吃过了,我们去上班。”   “白心凉。”叶念琛叫着她的名字,完全无视景甜甜拽着他往里面走的动作。看到这两个人,他心里的感受有些异样,眼神黑且深。   白心凉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景甜甜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偎依在他的身旁,白心凉的眼底又是一阵湿润:“夏未,我们走吧。”她匆匆的往前走出去,不能再看下去了,刚才的伤痛还没有消化,她的心里已经不能够承受更多。她不敢多看叶念琛一眼,害怕自己的眼泪会再一次流出来。   宿舍楼的正门正好处在一个风口的位置,她的鼻子隐隐的发酸,一个风冲过来,竟然哆嗦了一下。   这个小细节却让夏未和叶念琛同时皱了皱眉头。   “甜甜。”孙晓菲下楼,正看到这一幕:“我扶你上去?”她看了叶念琛一眼,是他刚打电话叫她下来接人的。   “麻烦你了。”叶念琛把景甜甜的手送过去:“她的脚扭伤了。”   “不行,你陪我上去。”景甜甜闹别扭,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心凉。她不想走开,那两个人的眼神让她更加放不下心,虽然那个男生也在,可是她却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事她控制不住了。   “女生寝室我进不去的。”叶念琛回头看着夏未和白心凉的背影,又耐下性子跟她解释。   “那我不回寝室,你送我回家。”景甜甜坚持,抓着他就是不肯放开。   “那个是白心凉男朋友吗?挺帅的哎。”接到景甜甜递过来的眼风,孙晓菲立刻会意的大声说。   景甜甜挤出一个笑容:“你真八卦。”然后回头对叶念琛撒娇:“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家嘛。”   叶念琛不动声色,只是沉默。沉默的让景甜甜都开始退却了,终于,看不到白心凉和夏未的背影,景甜甜的手指才一根一根不舍的松开他:“那你要来看我。”   叶念琛没有回答,退后一步,迈步离开。   若有似无的雨幕里,他的身姿英挺俊秀,步步生风,脚下水花四溅,竟似踏浪而来,引得路人纷纷行注目礼。   “哎,叶念琛耶。”   “就是他啊。”   一向温文尔雅的叶念琛在广场上如织的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背影,然而天公不作美,刚刚飘着的雨又下疾了许多,人们纷纷撑开手中的伞,他的纤长的手指拨了拨额头,高大如他,也只能看到花花绿绿的伞遮挡住了人们的身影。叶念琛尝试站在一个高处,但是依然找不到她的人。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脸,他头一次觉得校园太大,而人,太渺小。   “叶念琛。”   有人在身后叫他。叶念琛眯了眯眼睛,这声音,像是幻觉。   “叶念琛。”那声音提高了些。   他屏息转身,那是白心凉,叶念琛一时间有些怔忡:“你……”   “我回来是有话跟你说的。”她深呼吸想开口,却又哽住了喉。不是下定决心鼓足勇气了么,她问自己。   “我先说。”少见的他顾不得绅士风度。从刚才到现在只不过一会儿工夫,胸中像是有一股强大的气体托着他的心上到嗓子眼儿又沉入腹中又提了上来,反反复复。从女生宿舍到食堂前的广场,一段短短的道路从未如今天让他觉得如此漫长。   “啊?”白心凉眉宇间有惊诧之色,她本来是抱着一鼓作气的心态回来找他的,她做好准备他只会当一个沉默的听众。其实这样也没关系,她只是想说出来,好像这样一来,自己多年的暗恋就没白费一样。   “我有话跟刚刚那个男生讲。你先去上班好不好?”就在刚才,她在路上终于停住挣开夏未的手,认真的同对他说。   夏未的神色,怎么说呢,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落寞。她没料到此时的自己看着他会有着心如刀割的感觉。可是叶念琛,是她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她狠下心:“夏未,刚刚那个男生他叫叶念琛,其实,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这是她第一次对着自己以外的人讲出这句话,她以为会很难,但是真正说出来却感觉到一阵轻松,看着夏未的眼神一片清澈,心中有种坦白过后淋漓尽致的快感。   夏未叹了口气放开她,嘴角始终是噙着笑的:“好。不过白心凉,”他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我也说过我喜欢你,这与你无关,你还记得吧。”他伸手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在她躲闪前,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我是不放弃的哟。”   白心凉红透了脸颊,退后一步:“夏未我配不上这样的你。”她是真心的。   “谁说的,你好的可以配的上任何优秀的人。只是,”他轻轻的笑:“配我最合适。”   如果说他现在吻吻她的唇,会不会吓坏她?夏未忍了许久,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吻了她的额头,蜻蜓点水般的温柔。   白心凉吃惊的看着她,睫毛轻轻的抖动。   也许这个春天并不适合恋爱吧,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   “回去吧,白心凉,去找他说清楚,爱了却藏起来,很容易错过爱情的。”他拍拍她的肩头,好像在鼓励她。   “夏未,你是在鼓励我吗?”这句问话她脱口就已经后悔。   夏未摇摇手指:“一半。”   “一半?”   “对,白心凉,因为我总会把你抢回来的。”仰起头的他像是在说什么豪言壮语。   你一定会爱上我的白心凉,一定。   他在心里默默的说。   叶念琛一句“我先说”惊扰了白心凉平静的视线,漂着细雨的天空,此时的颜色是浅浅的灰蓝。广场上人来人往,喧嚣无比,似乎特别适合给她这无望的暗恋一个完整的结尾。她那么用力的看着他的脸近乎贪婪,仿佛自己从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仔细的看过他,仿佛要用这短短的几秒钟将他的影像牢牢地印在心上。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努力爱一个人,也许和幸福并无关联。这种凄楚的,心酸的情感,缓慢而又清晰的腐蚀着她的心,只是很短暂的瞬间,她却像是在酝酿一场世纪末的道别。   叶念琛,如果我说,这一刻的我希望全世界在瞬间毁灭,会不会显得很可怕?   然而如果那样,我就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叶念琛看着她的脸,很有些变幻莫测的意思,可是眼神中却透露着从未出现的苍凉,他在里面读懂了——诀别,想到这里他的心一阵猛缩。   白心凉的手机适时的响起一个男声轻轻的吟唱,他认出那个清脆的铃音是Tamas Wells的valder fields,他弯了眼角,心中是欢喜的,正待要开口,却听她慌乱的摇手:“叶念琛,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这个铃声从设定的那一刻开始,几乎从来没有响起过,那是她手机上特殊的铃声,她慌忙拿出手机瞪着屏幕,熟悉的一串数字是家里的号码。   “喂——”她只应了一声,就顿住了,那边传来的是刘玉芬连珠炮似得的声音。连叶念琛都能听到电话里抑扬顿挫的尾音,他细心的发现白心凉本来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更,她挂了电话什么也没说,迈开脚步就往雨里跑,那姿态像一只逃命的羚羊,急忙的不顾一切的奔跑。   一定是发生什么重要的事了,叶念琛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校门口有车子飞速的疾驰而去,晃晕了她的眼睛,此刻正是南京出租车换班的时间,她伸着手焦急的拦着车子,几乎要哭出来。   刘玉芬说了很多,可是她只听到了那一句:你外公出事了。   外公出事了。   她手足冰凉,泛着透心的冷意,浑身颤抖着,近乎疯狂,脸上也分不清楚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一路滑落到脖子上,凝集在锁骨的凹陷里。   叶念琛就紧紧的跟在她身后,默默的为她撑着伞,那还是她掉在广场上的伞,只待她稳住了身形他才一把抓着她的手臂:“怎么啦。”   白心凉神色仓惶的看着他的眼睛,反抓住他的手臂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外公,外公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白心凉直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叶念琛却要镇定的多,他左手撑着伞,右手手臂张开把她护在怀里,白心凉顿时感受一阵温热,终于一辆绿色的出租车也适时停在他们的脚边,对于白心凉来讲它不亚于一只在洪水中救命的船。叶念琛迅速推她进去,自己收了伞也钻了进去。   “去哪里?”司机师傅问。   白心凉飞快的说了个地址,顿了顿又说:“麻烦快点儿啊师傅。”   司机拨着方向盘用正宗的南京话应着:“现在快不起来哎小姐,下班高峰哎,今天堵的嘛真是扛不住咯。”   叶念琛把收好的雨伞放在车门边靠好,又握住她的手:“家里还有别的人么?”他注意到她报的并不是医院的地址,而是住宅区的。   白心凉艰难的点头,此刻的她呼吸都是混乱的,满脑子都是外公慈爱的脸,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一边掉眼泪一边紧紧反握着他的手点点头说:“他最近明明都很……好的呀,正常……吃药,前几天才陪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很好的呀……”说着说着就已经泣不成声。   叶念琛把她拥在怀里,那么自然,那么熟稔,就像是已经拥抱过她千百次的温暖:“别害怕,没事的。电话里都说什么了?”他引导着她说话,看她这么着急的样子,生怕她会憋出病来。   “他们说他忽然晕倒了……呜呜呜……”白心凉想到那个场景心里更加难过,伸手捂着嘴巴只剩下哭了。   那眼泪像是滴在叶念琛的心上,疼的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拿出手绢帮她把脸擦了又擦,可是仍然是徒劳的。   眼泪流到嘴巴里,又苦又咸。   司机似乎也明白了点儿什么,心一软,踩下了油门儿。   狭小的后座里,白心凉的啜泣声清晰可辨。不管他是要对她说什么,她觉得这一刻有他在身边是那样的温暖。   车子在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下,还没站稳白心凉已经要冲出去,叶念琛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钱胡乱的塞进师傅的手里,还不忘说:“谢谢您。”   一路跌跌撞撞的上楼,看的叶念琛心惊肉跳,好几回在身后双臂护着她,总觉得她好像随时就要摔倒一样。   白心凉没料到的是她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景冒翔的脸。   “你来做什么。”白心凉想到那个牛皮纸袋,立时明白了外公发病的原因,怒火攻心低声吼道。   景冒翔不以为意的让开来,再看到叶念琛的时候,两人的眼里同时闪过一丝讶异。   白心凉往里走,只见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正在外公的卧房门口低声跟刘玉芬说着什么,刘玉芬蹙着眉头,颔首。然后走过来:“你怎么跟叔叔说话的,没家教。”   “我又没有家,哪来的家教!”白心凉反驳回去,走到医生的面前:“请问……”   医生和景冒翔交换了一下眼神,和颜悦色的对她说:“老爷子只是着急上火,还好吃了速效救心丸比较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多休息,吃点营养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张医生,谢谢你。”刘玉芬笑着感激。   “哪里哪里。那么景总,我先走了,有什么问题您随时跟我联系。”景冒翔没有走过来,只在医生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低语了两句。   白心凉看看景冒翔,又看看刘玉芬,心头的怒火就生成了浓浓的恨意。一定是他们,外公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一定是他们。白心凉的眼睛,更红了。   白心凉看着刘玉芬像一个炸毛的刺猬声音提高了一点儿说:“请你们出去好吗。”   刘玉芬抱着手臂冷冷的回她道:“白心凉,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也是我的家,里面躺着的那也是我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走?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妈,我白生你了吗?”   白心凉怒极反笑,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不无讽刺的意味:“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问你一句,当初你真的想要生下我的吗?”   “玉芬,别说了,老爷子还在里面休息。”景冒翔倒是明理,用外套裹住老婆的肩膀:“走吧。”他说。   刘玉芬张口要说什么,看他的神色,虽然不甘心可还是生生的噎了回去。   “叔叔,阿姨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我想你们也累了,我在这里陪着他们,如果有什么事我打电话给你们。”叶念琛跨一步站在白心凉前面对着刘玉芬温文有礼的说。   “叶念琛,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景冒翔状似随意的问道:“听说甜甜的脚受伤了?”   “嗯,我已经送她回寝室了,医生开了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他又转头对白心凉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白心凉心下疑惑,可还是慢慢走上前来。叶念琛搂着她的肩头,笑对家长:“叔叔阿姨,白心凉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这一说不打紧,在场的人全都僵在了原地。过了半晌,刘玉芬才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啊你。”   叶念琛也不生气,只是笑:“阿姨,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又笑眯眯的歪着脑袋对白心凉重复:“我是认真的。”   他一直是认真的,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而已。   叶念琛的话对白心凉来说无疑是平地撂下了一颗惊雷,她怔怔的看着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她还以为今天也就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而已,可是情况却从中午开始急转直下又被冲上最高点。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般,她握着拳放在自己的胸口,嘴唇发干,而叶念琛搭在她肩头的手则像温暖的有些不真实。她偏着头看他,才发现一直为她撑伞的叶念琛浑身上下已经湿的不成样子,无意识的,她伸手为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水珠。叶念琛笑了一下。   那一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你,叶念琛,你的“女朋友”这个名号,我哪怕只能占有那么一会会儿,也是幸福的。   这时房间里,传来的浑浊的咳嗽声打破了室内的僵局。   “丫头。”外公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唤着她,白心凉一抖,眼圈立时就红了,她咬了咬下唇,擦了一把眼睛,走过去。她不会在外公面前哭的,她很坚强,她会给外公撑起一片天,就像是外公小时候为她遮风挡雨一样。   其他三个人看着她淡定的走过去,各怀心事。   “外公,你不乖哦,又发脾气。”白心凉强扯出一丝笑意:“你把我吓死了,前两天检查明明好好的。”她的声音像是摇篮曲那般轻柔。   外公抬起厚而黑的大手,覆住她搁在床上的那只:“外公没事,咳咳咳,你安心在学校上课吧。”   白心凉微笑的拉着他的手在脸颊上摩挲着,就是这双满是老茧的手,给了她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和幸福,那是她在人世间最在乎的,也最害怕失去的东西。   “傻孩子,外公精神的很呢。休息休息就好啦。”老人强打着精神温言安慰着唯一的外孙女。   “爸,你别倔了好不好。”刘玉芬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门框上:“您要是真的为她好,就应该接受我们的照顾,给你找个24小时的护工有什么不好,您犯得着发这么大的脾气么。”   “你说够了没有。”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白心凉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千刀万剐。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她欺负的她还不够么,还是存了心回来报复。   “景叔,刘姨,我送你们出去吧。”叶念琛上前一步带上了房门,同时被刘玉芬狠狠的瞪了一眼。   “玉芬,小琛说的对,我们先走吧。”景冒翔先一步开门出去。刘玉芬叹了口气也跟着走出去。远远的还听她抱怨:“我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好,怎么这两个人的反应就跟我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似的,什么意思啊。”   “外公,出了什么事。他们又来招惹你了?”   外公笑了笑,又是一阵咳嗽,白心凉看到床头有一杯白水,顺手拿了喝一口,还温热的,想来可能是刚刚他们给外公吃药时到的,她熟练的用手臂支起外公的头,喂他喝了点儿水。   “我要搬回来住。”她打趣的说:“天天看着你。”   “怎么,嫌弃我老啦?要不是你妈那个臭丫头来惹我生气,我身体好的很呢,哪需要人照顾,笑话。”   “他们说什么了?”白心凉把被子给外公盖好,拨着柔软的被面问着。   老人闭了闭眼,终于叹了口气:“还不是要我们搬家,找护工之类的屁话。听着就烦。”   “也不是一两次了呀,听听就算了,您怎么还发这么大脾气。”   “是外公不好。哎,孩子啊,真是苦了你了。”   叶念琛送景冒翔和刘玉芬下楼,虽然认识白心凉和景甜甜多年,但是他并不知道原来刘玉芬就是白心凉的母亲。一时之间,景甜甜对白心凉所有的针对似乎都找到了理由。   “让你跟老爷子好好讲话,你也是的,上来就跟他吵。”景冒翔一边下楼一边念她。   “反正他也没把我当女儿看,从小就看我不顺眼。”刘玉芬发起脾气来就像是个小女孩。   景冒翔一哂:“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没看见他拿着拐杖要打我啊,要不是心脏不好我看我早就挨上那一棍子了,我怎么了呀我,离婚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么。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怪我辱没家风。”刘玉芬一路蹙眉抱怨着开门上了车。   景冒翔看她上去了,才转身对着叶念琛道:“小琛,今天你在这里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过几天我会和你父母商量你和甜甜订婚的事。你好自为之。”   夏未走到M记门口的时候正遇到同样要进门的李然,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兴高采烈的他一手拉开大门一手摘下棒球帽眯着眼睛问:“夏未,你今天怎么没上课啊。”然后又很大无畏掐着夏未的下颚左看右看补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夏未拍掉他的猪蹄子,也不搭理他,径直往里走。   “哎,老季点名了耶。”李然蹦蹦跳跳猴子一般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念念叨叨:“我跟你讲啊,这学期经济学你不想过了啊,明知道老季那个秃驴三次点名就要当人,你还敢不去啊。”说到这里他喃喃自语道:“不过话说我已经被抓了两次,你应该是第一次吧。可是那也不对啊,你可是出了名儿的从来不缺课的啊。哎,你干嘛?”只见夏未回身正原路返回李然一把拉住他。   “你帮我请个假,我突然想到有件事要去做。”他甩开李然的手又跨出去两步,停住:“也帮白心凉请假,她可能会来的晚。”言罢就消失在李然的视线里。   李然呆愣在原地半天才自言自语一句:“这小子不会是喜欢,白、心、凉吧!”   这个大八卦真是让他觉得豁然开朗啊,李然同学立时觉得连眼前的世界都随之宽广了几分。   夏未赶到白心凉家楼下的时候,看到叶念琛送一对中年男女下楼。他挑起眉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男生,白心凉不是去找他了么,怎么他不在学校里。他不由得走上前两步,却正好听到景冒翔对叶念琛说的那句话。   叶念琛只是笑,并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夏未的心里生起了一阵无名火。   白心凉你这个笨蛋,人家都要订婚了。   黑色的车子往前开了一些掉了头,开出去,叶念琛在目送车子绝尘而去时对上了夏未那双可以称的上冰冷的眼睛。   唔,叶念琛想,连她家都知道,难道他真的是白心凉的男朋友?   两个男生就这样隔空对视着,遗忘了时间一般。   “你来看白心凉?”叶念琛先开口依然是彬彬有礼的:“她在楼上,她的外公忽然病倒了。”   夏未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脚下也有些许凌乱了,往楼上冲。   白心凉听到防盗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外公太疲惫了,又睡了过去,她站起来,轻轻拍了拍麻木的双腿,脚上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动,又酸又涨。她走出去带上房门,脚步踉跄。   “你怎么了。”夏未走的比较快,多跨了一步上前扶住她:“没事吧,怎么我就走开一会儿,就发生这么多事。”   他的腔调宠溺又无奈,叶念琛甚至可以听到心底的叹息。一种酸酸的感觉在心上盘旋着不肯离去。   “他们都走了。”叶念琛感受到白心凉看着他的眼光,柔声回应。   白心凉点点头:“叶念琛,今天谢谢你,要不你先回去吧,反正有夏未在这里帮我。”她实在是太累了,又累又狼狈,已经提不起精神再面对他。   叶念琛蹙着眉头,忽然明白白心凉以为刚才他只是为了帮助她才说那些话的,赶忙解释:“啊,不是的,刚才我……”   “刚才让你见笑了,其实刘玉芬是我妈妈,不过她很早就跟爸爸离婚。”白心凉笑的苍白:“所以你也看到了,我只有外公一个亲人。嗯,还有就是,恭喜你,”她努力压抑着心底的翻涌用尽力气璀璨一笑:“我祝福你和景甜甜,真心的。”   小傻子啊,夏未在心里叹息,他像老母鸡一般的把她护在一旁,看着她这样心都被揪的滴出血来。白心凉,这种坚强,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叶念琛的眼神黯淡了许多,看到夏未和白心凉这样暧昧的姿态,居然让他觉得气闷到极点,然而性格使然,他的表情依然镇定:“我并没有打算和任何人订婚的白心凉。”他朗声说,无论她是否有了男朋友,他都不希望她在这一点上误会他。   白心凉低下脑袋,一天的折腾已经使她筋疲力尽了,下午想要对着他表白的勇气也被消磨殆尽:“真的,没什么的。”她说:“只要你能幸福,我都为你开心。”   夏未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他一点儿也没有开心的感觉,一点儿也没有。他宁愿为着自己的爱情战斗的头破血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说出如此违心的话。虽然他看不出这个男生是不是喜欢她白心凉,可是白心凉,你是真傻啊,你都喜欢他都喜欢成这样了你还能祝福他和别人过的幸福?你是脑子坏掉了么。   叶念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夏未终于道:“那好,我先走,可是我今天说的都是真心的话,没有一句是虚假的。”他是在提醒她,希望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白心凉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说:“好的,我知道的。我说的也是真心话。”   叶念琛的唇角几乎不可见的抽搐了几下,可是当着夏未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他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行动的太晚了,晚到在她已经得到别人的爱情之后。   “那,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叶念琛心中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踌躇,他二十多载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纠结、无奈还有那种无以名状的气馁此时此地都在无声的侵蚀着他的心灵。难道说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受么,他气结。理智的尽量轻的移动着脚步,叶念琛走出去,顺手带着门把手准备为她把门关好。可是在门就要被关上的那一霎那他就后悔了,因为门里面的那个世界的那个人留住了他的心,而他却不能感知到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他甚至仔细的听,却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屋子里,夏未的心情更是五味杂陈:“白心凉,你不是要告白的么?怎么人就在你眼前你就傻了啊?”   白心凉呆呆的看着夏未,不明白他这是气从何来。   夏未却掐着腰幽幽的言道:“白心凉,你知道我哪里比他强么,那就是我喜欢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白心凉面对这样直接的他,又一次潸然泪下。   叶念琛,我们就这样擦身而过,难道是注定的结果? ☆、第九章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3号   叶念琛:   多年来,因为知道我和你的距离很远很远。所以在这千百个日子里,我几乎每做一次选择,每多看看一本书,多听一首歌曲,都是如此的处心积虑,以为只要这样就能够离你的世界中心近一点再近一点。这一路上我追逐你的脚步,通过各种途径尝试着了解关于你的一切,甚至把自己模仿成你的样子,把世界装饰的像你的世界,可是到最后还是和你擦身而过。今天我沿着这些排列整齐的信笺把这个仍然爱着的你的我重新审视,毫无悬念的是我沉浸在了深深的回忆里,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想我已经难以言喻。   叶念琛,你知道么。在佛罗伦萨的日子我每次去上课都会路过市政广场,那里有一个漂亮的旋转木马,每晚在夜的灯火映照下都格外璀璨,可是我却一点儿也不喜欢。   旋转木马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游戏,两个□□的人相互追逐,却永远无法靠近,无论如何都无法在一起。   是啊,也许夏未说的对,也许你什么都好,可却有个致命的确定,就是你不爱我。   然而,即便这样我也还是爱你。   五月的天气,气温回暖,本应美丽。可是南京的天却依然阴晴不定,城市变成迷宫,道路阡陌纵横,我忽然感觉走的好累。可是一如往常再苦再累我都不曾后悔爱着你。你不知道,你是我一直向前没有放弃努力坚强的勇气,是上帝赐予我的礼物,那么珍贵。   白心凉   05.16   夏未后来解释说他今天来纯粹是个意外,因为曾经答应过她的外公下午陪他杀一盘棋的。对此,白心凉除了感谢,再没有别的字眼可以说出来聊以慰藉。是不是上天觉得她可怜,才会在经历了不够美好的童年后派来了这样一个人来拯救自己的生活。她伸手按灭了台灯站起来,夏未对她来说就好像那种中世纪的骑士,有着骑着黑色的骏马拯救妇孺于战乱之中的那种霸气。只有童话里优雅的公主才衬得上他。   像,林宁静那样。   不管叶念琛怎么对她,白心凉都觉得那是她早已想过的结局。因为料的到,所以能接受,即使不能,也不觉得亏欠,因为必经自己可以称得上是个付出者。可是对于夏未,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小偷,光天化日之下近乎无度的窃取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柔。   夜,阑珊。   夏未安静的坐在足球场的台阶上抽烟,黑暗中,只看得见一个小黄点在暗涌的空气中一明一灭。   李然豪气干云的打开绿色的易拉罐,张开嘴巴灌了一口咽下去,才咂咂嘴说:“哎,夏未,你不喝了啊。”   夏未夹着烟草,眼睛依然直视前方摇摇头。在户外,又有风,香烟的味道刚出来就随风飘散了。那支烟他只是拿着其实也没抽,只是单纯的想看那缕缕青烟蜿蜒上升的样子,只是这样而已。   其实烟草和酒一样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这一点上,他总是很清醒,一直很清醒。   可是感情呢,夏未抬头看了看天,左右扭了扭脖子,感情是蛊毒。   他想到这里,都忍不住在心里嘲讽自己:真TM酸,简直是酸到家了。他怎么会有这种变态的想法,他又不是小清新。   “嗷嗷——”李然灌下了最后一口酒忽然吼了两声,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朝前面抛过去。已经过了宿舍的熄灯时间,球场上空寂无人,罐子触及地面的声音就特别的响。   夏未依然如一尊塑像,端坐一旁。   “哎,夏未我是男人耶,我都觉得你,真TM的帅。”李然晃着脑袋蹙着眉手在空气中划拉了半天:“她白心凉到底是什么想的啊?”   夏未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摇了摇头。   李然翻了个白眼儿,这是?啊?什么情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夏未搞不定的女人嘛!这身高,这脸面,这成绩,这风度,哪儿哪儿不是人中之龙啊。N大倒追他的妞儿都从宿舍楼一路排到北京东路上去了好不好,被拒绝,那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李然觉得,这简直就是生命中的不可思议。   “她有喜欢的人了。”夏未的语速很慢,对于自己心里的灰败毫不掩饰。她喜欢别人,而且是很深很深的喜欢。   “抢啊!”李然眼睛一瞪都能发出亮光来:“开什么玩笑,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先来后到,喜欢就去抢,抢过来就是你的了。”他拍拍夏未的肩头痞痞的说:“哥们儿支持你。”   夏未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上,按灭了香烟,把烟屁股扔进垃圾箱里。   “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拱手相让吧。你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呢。”连李然都觉得不甘心,这个夏未动心,实在是太难太难了,要不是知道他高中谈过一个女朋友,他都怀疑他的性取向。   “小雅去英国三年了,你就单了三年,我以为你还惦记着她呢,总算啊。”李然无限欣慰的感叹,然后又是一哂:“想当年连小雅也追了你二年半,哎,我一直怀疑你后来是因为可怜她才答应她的。”   夏未沉默,想到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美丽的脸庞,半晌才道:“不是。”   李然挑眉看着他:“啊?”   “我跟小雅交往是因为喜欢她。”他认真且有风度的说   “那丫头要是亲耳听到你这么说,大概会高兴的晕过去吧。”李然双手交握,伸了个懒腰道。   夏未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还有联系。如果她还有遗憾,就把我的话重复给她。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太装逼了,没好好照顾她,那小丫头真是受了不少委屈。”   李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夏未,你这次可是来真的啊。我看这个白心凉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别的不提论相貌跟小雅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啊,论性格顶多也就是中规中矩,你怎么,哎。”他说不下去,只好叹了口气。   “我要是知道原因,还用在这里发愁么。”夏未挥挥手,答到。   如果说喜欢小雅,是因为喜欢她坚持不懈的给他的爱情。   那么喜欢白心凉的原因却是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甚至连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无从查证。   “走吧。”夏未迈开长腿一步一步的跨下台阶。   李然望着他有些孤单的背影,脑中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猛的站起来喊道:“夏未,我有个主意耶。”   景甜甜挽着叶妈妈在商场里闲晃,一层的大堂里,一个漂亮女孩子弹着舒缓的钢琴曲《离开你》,她叹了口气。   叶妈妈把手机放进包里,才又看着她拍拍她的手:“怎么啦,小女孩子家家的总是叹气。”她笑的慈爱,倒真的像她的妈妈了。   景甜甜眼眶一热,偏头歪在叶妈妈的肩头:“没有啦,阿姨,我是有点担心。”   “当一个校园晚会的主持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从小到大还不是这么过来的。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咯。”走进一家店,两人开始在衣架上拨弄着,寻找一款合适的礼服:“阿姨今天呀送你一条好看的裙子,你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就可以啦。”她安慰着景甜甜,这丫头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家庭的破碎让她对甜甜的疼爱比别人的来的更多一些,那时候小小的她抓着自己儿子的手不放,她就想,如果有这样一个聪明漂亮的媳妇儿也是不错的:“甜甜过来,看看这件喜不喜欢。”她招招手,喊来景甜甜,叶妈妈手上那条鲜艳的红裙子,裙摆如同郁金香的花瓣,胸前是V领的设计,剪裁大方得体,又很能抓住人们的眼球。   景甜甜笑着点头对她说:“嗯,好漂亮。”   “试试看啦。”叶妈妈把衣服放在她的手上推她进了试衣间,又对指了指一边的货架上一双漂亮的高跟鞋:“拿个36码的给她,待会儿等她出来让她穿,这样才能看出效果。”   店员赶忙答应:“好的,您真是有眼光,这两件商品都是我们才上的新款哦。”   她笑着摆摆手,又从包里拿出手机低头拨号码。   “妈,别打了。”叶念琛扬了扬手中的电话,跟妈妈打招呼,商品琳琅满目的精品店里灯光闪耀,叶念琛蹙了眉头:“什么事啊非要我来。”   叶妈妈笑意盈盈的迎上前去,营业员们低声的对儿子的啧啧称赞让她心里乐开了花儿:“过两天甜甜就要去主持你们学校那个什么晚会,她好像挺紧张的,我带她来挑衣服。差不多了,待会儿陪妈妈吃饭。”   叶念琛点点头,虽然不太满意这个安排。   人漂亮,气场强大,景甜甜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那种美惊艳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好美哦。”   “这件衣服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嘛。”   店员们毫不掩饰的说出溢美之词。   叶妈妈笑着走上前为她理了理衣服,又退后一步审视了一番:“唔,漂亮,去那边,我给你挑了双鞋子,搭配一下就完美了。”店员很有眼色的把鞋子放在她眼前,扶着她换上。   “很美,是不是,儿子。”叶妈妈又转头去看叶念琛。   他附和着点头:“确实是。”   景甜甜没有想到叶念琛会来,这一刻她由衷的开心自己美丽的样子可以让他看到:“真的吗?”她看着叶念琛,眼里的目光有着热烈的期待。   叶念琛又走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的确很适合你。不过,晚会就打算穿这样?不冷么?”   “到底还是我儿子细心。”叶妈妈拍拍儿子的后背:“我都没想到啊。”   “没关系,再搭个披肩,我有的。”景甜甜听到叶念琛的夸赞,心里更是溢出汩汩的甜蜜来。她总是这样,只要他能多一点点的温柔,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是的,面对那个人,低到尘埃里。只要是他,她不是不可以。   看着两个孩子男才女貌,这么合称,叶妈妈的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朵根儿去。   “快去换下来吧,咱们去吃饭。”叶妈妈拍拍景甜甜的肩头,宠溺的说。   景甜甜点点头,叶妈妈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的心里被填的满满的,这对于她现对叶念琛爱不爱她这件事上患得患失的心情,无疑像一针强心剂,打进了血脉里,得到的不只是些许的安慰。   不过,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如果将来她身边注定有一个男人,那么那个人必定就是叶念琛。   叶妈妈拿了卡在服务台付款,白皙的手搭在服务台上对儿子说教:“甜甜的脚都扭伤了,还要主持学校的晚会,你这个孩子也不去看看她帮帮她,就知道玩儿。你不心疼这个女朋友,我还心疼这个媳妇儿呢。”   叶念琛瞥了旁边竖着耳朵的店员一眼,耐心的解释:“妈,甜甜只是妹妹。你别总是这么说她更容易误会。而且我最近忙比赛,有点忙的。”   好像早料到儿子的回答,叶妈妈只是不动容,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单子和卡细细的装好收起来低声道:“我听你景叔叔提了提,我就不信那个女生能比甜甜还漂亮还好。再说了,你就是要和甜甜置气也不能找她继母的女儿啊。”   “找女朋友又不是选美。”叶念琛的语调轻松中透着坚定:“而且,我之前也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   “那也不行,刘玉芬那个女人,能生出朵什么花儿来!我可不喜欢那样儿的。”叶妈妈看儿子心意已决的样子,有点儿着急了。   “完全是不相干的事儿。”叶念琛看景甜甜出来了正把换好的衣服交给店员包好,就自发自觉的走上去等着拎袋子。   景甜甜小跑到叶妈妈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谢谢阿姨送我裙子,阿姨眼光最好了。”   “那当然,”叶妈妈开心的为她拨开额前的碎发:“那天晚上你一定艳惊全场。”   景甜甜喜滋滋的点头。   “走吧。”叶念琛拿好袋子,催促两个几乎是腻在一起的女人。他想,其实甜甜是幸福的,即便是失去了母亲,她至少还有大家的疼爱,和物质上的满足。不像是白心凉,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这里叶念琛都禁不住在心中微微叹息,想到她苍白着一张脸祝福他一定要幸福,叶念琛就的心还是会有一种窒息一般的疼痛。还没有拥有她就已经失去给她幸福的机会,这样的结果是他能够接受的么?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   “想什么呢,楼梯在这里。”叶妈妈拍了一把儿子提醒。   叶念琛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景甜甜看他一眼,那眼神竟然里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满足与不安。   他下意识躲开了她的眼睛。   “叶念琛,迎新晚会你会来看吧?”她小心翼翼的问。   叶念琛还没回答,叶妈妈已经抢了先:“去去去,当然要去,我们全家都给你捧场去。”   陪外公散步、晒太阳、下棋,那天的惊心动魄之后,这些天白心凉几乎空出所有的时间来弥补自己的疏忽。她真的不能想象,没有外公的一天。心慌慌,是她最深的感受,好像只有看着他老人家的时候,才会稍觉真实一些。   此时,大好的阳光正透过玻璃窗散落进阳台来,坐在摇椅里的外公半躺着身子,眯着眼睛,养神。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收音机里还放着好听的英文歌曲,白心凉悉心的削着手里的苹果,红色的表皮化成细细的带状,一圈一圈乖顺的剥落下来,明晃晃的水果刀也在阳光下反射着着耀眼的光,欢畅异常。   “好了!”她轻轻的拍拍外公的手背,将苹果递给他,还不忘得意洋洋的拎起螺旋状连接完好的苹果皮炫耀一番。   “能干。”外公慢慢的啃着苹果,这样的动作都已经比以前吃力。白心凉心酸,低下头。不知道从何时起,她感觉他老人家一点一点的苍老了下去,就好像是被自己的成长催促着老去。她多么想要回到小时候,他还是那个高大的、严肃的,在她心中几乎无所不能的大人,而她只是那个只要被他牵着手就觉得世界无限安全的小女孩啊。   可是,回不去了。   时光如流水,终于带走了她最后的欢愉。   收音机沙沙作响,南京音乐台现在播放的居然是她最喜欢的那首Long-Lost-Penpal,心凉笑,多么适合此时的自己,penpal,笔友。虽然她和叶念琛根本算不上是笔友,信笺这种沟通从头至尾都是单向的、晦涩的,甚至是望不到尽头的,到最后甚至连温暖也所剩无几。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又是一阵温热。   原来阳光明媚的天气也可以让人伤感的。   “你怎么不吃?”外公问她,嗓子里像是永远夹了口浓痰,浑浊、低沉、沙哑。   白心凉抬起头,对老人家甜甜一笑:“不能吃啦,胃有点不舒服。”   其实,她没说的是最近水果越来越贵了。物价上涨,让她的财务状况也出现了一些些小小的问题。   外公点点头慢慢嘱咐,就好像她还是那个七岁的小姑娘:“饭要多吃,不要吃凉的,不能因为上课不吃早饭啊。”   “嗯嗯,我知道的。”她乖乖的附和着,觉得这一刻只要待在老人家身边就觉得安心以及幸福。   真希望这就是永远,她抬头迎上那刺目的阳光,放下比赛、放下委屈、放下一切琐事、放下夏未,甚至放下叶念琛,好想活在真空里。强烈的阳光灼伤她的眼睛,眼眶湿润的同时,她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盲点,她多希望自己的记忆也有这样的盲点,可以遮住她想要忘记的一切,也许就没那么辛苦了。   “丫头。”老人家将她的手抓在手里,大手上的茧有着粗糙的质感。   “嗯。”   “夏未,是个好孩子。”老人咳嗽了两声,白心凉赶忙伸手帮他把气理顺:“外公挺喜欢他。”老人说到这里,瞧着她笑了笑:“那个小伙子,棋下的也好。有棋品,这有时候啊棋品就是人品。”   白心凉的心在收紧然后又一点一滴的开始发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的周身蔓延,最终将她淹没了一片混沌里。   记忆回到到十二月的佛罗伦萨,那时一切都还没开始,一切都很清晰。叶念琛还在只是在她只能仰望的高远里,夏未还活跃在N大的角落里。仅仅过了半年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有人爱的白心凉,爱别人的白心凉,似乎更加矛盾和不可理喻了。   “您好好儿的,讲这个干吗呀。”她说着话,语气倒像是在叹息。   “你小时候总盼着你长大啊,可是现在看着你长大了,又想着你小时候的可爱劲儿,舍不得你。可是姑娘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呀。”老人家说的很隐晦,在提醒着她什么。   “我还小呢,大学还没毕业呢,您想什么呢。”她嗔道。   “我生病那天,是不是还来一个男孩子?”老人家忽然问。   白心凉怔了怔,点点头。   “选婆家啊,是个学问,你可不能走错这一步,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呐。”   “嗯,我知道。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您的。”   老人闭了闭眼睛,拍拍她的手,又沉睡在温暖的阳光里。   白心凉,小心的挪动着身体,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手机,短信的收件箱里只有一封已读信息,那是来自夏未的。   她低下头,把手机放在额前,深深呼吸。她白心凉,不是没有心的。夏未这样的男生,如此用心的对自己,她怎么可能不明白,怎么可能不被感动。可是夏未啊,你对我的爱就好像是一场华丽的美梦,温暖的不真实,美丽的不像在人间,我生怕我一旦掉进去,会发现在一觉醒来后无路可走。   矛盾、混乱、纠结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心里,有些瞬间她甚至觉得已经快要被它们撑爆了。   手机的屏幕忽然闪动起来,白心凉看着来电显示,心几乎是抖了一下的,她缓缓的站起来,安静的走到自己的卧室接起来。   “夏未。”正在想他,就接到他的电话。她会不会在这样强势的爱情里逐渐的失去自己?   “我是李然。”那边传来的,居然不是他的声音。   “哦,李然,怎么了,夏未呢?”她悬起一颗心。   “哎,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啊,怎么夏未最近跟发了疯似地工作啊学习啊,得,今儿终于病倒了。”   “啊,什么病啊,严不严重。”白心凉握紧了电话,她最近没去打工,自然没有见过他,也许是隐隐的害怕着什么,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不敢面对。   “不严重,也就是发个39°8的高烧吃不下饭而已。昏迷了还叫你的名字。我说丫是搞什么呢啊。琼瑶阿姨书里的苦恋啊?他以为他是马景涛马教主啊。”李然的调调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调侃着。   可是的白心凉却一身冷汗,一颗心瞬时间沉入了海底。   叶妈妈坚持要去D大的后街吃饭,两个孩子一边站一个,景甜甜更是挽着她的手在校园里行走。天有些阴沉,她的心情却是有些雀跃的。   校园里的消息传的特别快,像叶念琛和景甜甜这样的校园名人,帅哥美女再加一个美妇人,立刻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不时有走过的人在对这三个人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刻意走到他们前面,回头,就为了看他们一眼。   叶妈妈笑,在她眼里,这些举动可以算是可爱。这次她来当然是有目的的,景冒翔跟她提过,那个女孩,好像就是他们一个年级一个学院的,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够让自己的儿子神魂颠倒,她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虽然景甜甜平时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是无论是容貌还是质素都是她觉得鼎好的,难道说那女孩儿就像刘玉芬一样生的一张狐狸精的脸?想到这里她指着叶念琛手上的东西对景甜甜说:“甜甜,这些东西先放在你寝室吧,拿着多不方便。”   “没关系吧。”叶念琛接口道:“您刚才不是还说很饿?”   “这么贵重的东西带着去饭馆啊,亏你想的出来。从里面出来全是油烟味你让她穿啊。”叶妈妈嗔道。   叶念琛扯了扯嘴巴,无奈的点头:“那我们待会儿在楼下等她,”然后他又转头对景甜甜讲:“你自己拿上去吧,放好了就快点儿下来。”   “阿姨跟你上去吧。小琛来报道的时候硬是不让我们跟着,我都不知道他住在什么样子的地方。你们男生女生宿舍应该是一样的哦。”叶妈妈朝景甜甜使了个眼色。   景甜甜心下生疑,但还是开心的模样:“好啊阿姨,一样的,你去也好瞧瞧我们宿舍的标准什么样子。”   她是什么人呐,那也是七窍玲珑心的女子,通透非常。虽然不知道叶妈妈的具体用意是什么,可是至少这件事对她有好处,当别人问起的时候,她可以很骄傲的回答,这位是叶念琛的妈妈。   有家长参与的感情,地位毕竟是不同的。至少她是这么想。   叶念琛叹了口气。   白心凉是在楼梯的拐角遇到景甜甜的,看到她巧笑着牵着一个美妇人的手,那个美丽的女子年龄不算小,可是美目流转,眉宇间自有一番端庄的风韵,白心凉只是惊鸿一瞥,居然和那个女子对视了一下,她有种被别人发现的尴尬感,匆忙低着头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白心凉。”擦身而过的瞬间,景甜甜刻意的喊住她。   白心凉拧了拧眉头,下决心不去理她,她真的很不喜欢景甜甜这样刻意的干扰她的生活。屏住呼吸又往下下了几个台阶,那个清甜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哎,白心凉。”   白心凉使劲儿的闭了闭眼睛,仍然走自己的路,硬是一声不吭。   叶妈妈把一切都看着眼里,这么一个普通平凡的女生,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难道是心理还有阴影?   “她就是白心凉?”叶妈妈面无表情的回身看了看那个瘦弱的背影问。   景甜甜点点头:“阿姨你别见怪过,她就是这样,有时候有点儿古怪,大部分时间还是挺好的一个女孩子。”   叶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甜甜就只会看别人的优点。”   景甜甜笑,第一次觉得白心凉出现的真是时候。   而白心凉也没有预料到会在此时此地会遇到叶念琛,他就站在宿舍楼下拿着手机翻查着什么。也许是感觉到有人走近,也许只是正巧遇到了这个时间点,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正对上了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那应该是全世界最美的一双眼睛吧,对于他来说,这种感觉居然有些窒息、有些疼痛,更多的却是一种隐隐的甜蜜,好像自己许多天来的思念得到了一种缓解,内心的焦急终于在对视的那一刻化开,有什么东西冲出心脏爆发出来。   他上前一步,脚步甚至有些凌乱。   可她的脚步却并没有像往常那个顿住,而是踏出的更快了。   “白心凉。”叶念琛感觉到她的躲闪,即刻喊着她的名字,心随之猛然的沉下去,。   白心凉朝他笑,那种笑怎么形容呢,有些苍白,有些隐瞒,甚至是有些应付的。完全不似往常的神采。   “你在这里啊。”她低声回应着:“嗯,我还有事,先走了呀。”   “等一等。”明知道她想逃,可是叶念琛还是疾步上前拉住了她。   白心凉心中一惊,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儿里面来,她看着他的手,却能够感觉到头顶上目光的灼热。   发觉自己的唐突,叶念琛轻轻放开了她,退后一步:“不好意思。”   他这会儿几乎是提着心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跟她说话。   如果说他放开她,让她觉得有些失落,你能够相信吗。她甚至可以感到他手掌握住她手臂的那个印记,好像还有余温残留在哪里。可是她只能能够笑的云淡风轻并且礼貌的问:“有事吗?”   “哦,”叶念琛才发现自己只顾得叫住她,却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的手指紧紧的攥住:“没事,呵呵。”   他像所有的大男孩儿一样,这一刻面对心动的女生,居然只懂得傻兮兮的笑着搔搔头掩饰自己的紧张与尴尬。   “哦,我刚看到景甜甜了,她应该马上会下来。”她弯着眼角,努力的,可是眼睛却看着他的脑门,她不敢去看那双眼睛,仿佛自己会在下一秒流泪。   叶念琛,你在等的那个人,应该永远都不会是我吧。   “我也要去找夏未了。”她说,她能感觉到丝丝的冷意在自己的胸腔中蔓延,这句话一出口仿佛是在赌气,可是又控制不住哀伤的心情,夏未终于成了那个挡箭牌,横在他们当中,很好的掩盖了她的伤痛。   她撑起雨伞,走了出去。   此时的她不知道叶念琛就站在她身后远远的看着她消失了雨幕里,想着她也许有一天就会这样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就有一种莫名的疼痛。   这就是爱情吧,在你还没得到的时候就已经在开始害怕失去。   他抬头看着阴沉的天气,不明白刚还只是多云的天气,为什么下一刻就下起了雨。   渐行渐远的白心凉的心情却正像是打在伞上的这雨声,纷乱的、激烈的、绞着微微的痛,携带着几分的焦急。   夏未,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   此刻N大的男生寝室里,李然一杯水掼在桌子上,“嘣咚”一声响,转眼看着窗外下着的大雨发愁。雨点打在窗子上叮叮咚咚作响,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拨了拨了滴水的头发,他刚刚陪夏未从校医院回来,夏未到现在仍然是高烧不退,还强撑着兼职,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更加烦躁了。   学校宿舍老旧的板床吱呀一声□□,是夏未皱着眉正在翻身。   李然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心里犯嘀咕,难道这剂药给白心凉灌的还不够猛?   “夏未。”李然伸脚踹踹床脚。   这床犹如凉粉架似地的摇动了两下,传来夏未闷闷的声音:“嗯。我睡会儿。时间到了叫我。”他的嗓音已经沙哑到不行,李然听他这么说就来气。   “靠,夏未,就你这样过两天迎新会你还上得了台嘛,嗓子都成破锣了,还惦记着兼职,你以为你是变形金刚啊。你现在可真是出息了,为了一个女人!啧啧。”李然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觉得自己这台词太TM像琼瑶剧了,于是晃了晃脑袋又飙了句:“靠!”   “不就是发烧么,又不是没吃药。你着急个什么劲呐。”夏未从床上坐起来,斜斜的靠在护栏上:“还有,你整天看着我干嘛,课不用上了啊。”   李然盯着他看了他半天,嘴角抽动两下:“不去。你管得着么。”   夏未心中是一热,可是面儿上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一哂,又翻身躺了下去:“滚出去上课啦,别烦我,我睡一觉就好。”   下面果然安静了,夏未闭上眼睛。   十分钟之后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白心凉站在门口,神情仍然有些忐忑。   正在玩电脑的李然站起来,这一起身有点太猛了,他坐的凳子应声倒地,与光滑的地面接触发出轰然的撞击声,这下子连躺在床上的夏未都被惊动了:“干嘛啊你。”他探出头,却在下一秒语竭。   时间静止,他不敢相信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她的脸。   “夏未。”白心凉的睫毛颤抖喊出他的名字,那声音甚至是带着委屈和疼惜的。   病怏怏的夏未眼窝有些微微的下陷,本来就有点像欧洲人的他越发有混血儿的感觉了。因而虽然脸色偏黄,双目无神,在她看来却仍不失为一个英俊的男孩子。   夏未仔细看了她半天,心却一抽一抽的痛,最后清了清嗓子艰难的问:“你,怎么哭了。”   “我哪有。”仰着头,深吸了口气,硬是逼得自己的泪水在眼眶中四散而去,夏未的脸才又一次在她的世界里清晰。   她微笑,傻兮兮的高举着手中已经被淋湿的香蕉转移话题:“我是来看你的哟。你看还带了香蕉,”她放在桌子上:“只有香蕉了。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李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宿舍的门虚掩着,夏未从枕边抽出一张纸巾递下去给她:“擦擦吧。别傻站着了,坐啊。”   被她看到这样的他,也让夏未很不习惯,白心凉看着他的发前还有一小撮头发弯弯的翘着,十分俏皮,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夏未摸摸脑袋:“很乱吧。你怎么来了。你外公还好么?”   她静静的点头:“他很好啊,他刚还念叨你呢。”   “李然让你来的?”他从床上下来,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和简单的T恤。   白心凉偏过脸,被他这么一问很是心虚,于是就推说:“没有啦,我打电话给他。”   夏未倒了一杯水给她:“也就是说是他咯。”   她看着那双似乎永远能看透她的眼睛,无奈点头承认。   “虽然这样,我还是很开心。”他靠在梯子上,轻声说。   “嗯?”那双亮闪闪的眼睛盯住他。   “看到你顿时觉得病都好了,神清气爽。”他夸张的解释。   白心凉红了脸手上翻转着一瓶药片:“吃药了么?烧退了么?”   夏未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道,好像吧。”   白心凉皱眉,什么叫不知道,好像吧。下意识的,真的只是下意识的,她也站起来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接触的那一刻,两人居然都有轻微的颤动。白心凉倒抽了一口气要放下,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他的神色倒是一本正经:“你这样就能知道我好没好么,真是神医。”   白心凉的心尖如针刺一般,有一种特殊的□□的感觉。   “不是,那个……”   心慌,气短。   夏未放开她:“呵呵呵呵。”他开心的笑漾满了整个房间,面色随之红润了许多:“开玩笑的,真的没事了。”   总是这样,反倒是他来安慰她了。   听他笑,她才略略松了口气。感觉却像是飞速前行的汽车忽然急刹车停下来,浑身上下都格外的凉。   “你不需要那么惊悚的看着我。”他飞快的又带些着耍赖的成分捏捏她的脸:“再这么愁苦下去就不水嫩了哦。”   白心凉别过脸去,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好又装作若无其事:“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发现自己在耳鸣,用手按了按右边的耳朵。   “去吃饭吧。”他说:“李然。”目光凝聚在门缝处,他镇定的喊出那个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人的名字。   被发现了,李然耷拉着脑袋进门,白了夏未一眼,心中很有一些哀其不幸怒气不争的愤懑,心说你丫这会儿倒是很老实,给你机会都不会利用。   夏未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只是不理会,从衣柜里又拿出一件衣服套上。   白心凉无意间扫了那柜子一眼,竟然比她这个女生的衣橱都要整齐。   “很规整吧,我都觉得他有洁癖。”李然发现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白心凉顿时觉得压力很大,自己似乎真是不够淡定了,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轻易的被识破。她的手绞着衣服上的抽绳儿。   “要吃什么?我请客。”夏未兴致很高的样子。   白心凉伸手拉住他:“夏未,你还生病呢,还是好好休息吧。”   “白心凉你就是退烧药啊,你看你来了,他神智也清醒了,人也精神了,估计现在拿温度计量一下,嗯,温度肯定也正常了。”李然油腔滑调的起哄。   “别听他危言耸听,我好了,刚只是睡午觉。”被她抓住的地方,竟然让他觉得如此温暖,并且从那一点扩撒至全身,他忽然好想拉住那只手,吻她哦。   好不容易来到吃饭的地方,白心凉却觉得上天是在跟她开一场玩笑。   世界上再没有这么巧的事了吧,当他们三个在饭店的门口看到叶念琛和景甜甜的时候,白心凉恨不得立时掉头就走开。   叶念琛看着来人,一样是三人同行的他们,在一起亲昵又自然,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光。   夏未就站在白心凉身后,看到叶念琛反倒一派安然的样子,还对他点头,以示友好,脸上仍笑的云淡风轻。   叶妈妈正在前台结账,本来让叶念琛递钱包给她,却迟迟不见儿子动作,她抬头看着儿子明显顿住的动作和眼神,也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哦,是那个没有礼貌的女孩子,她从儿子手中取过钱包付了帐后,微笑着看着来人。   白心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打招呼。只听叶念琛介绍道:“这位是我妈妈。”   看到那张脸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刚才在宿舍的楼道里遇到的女人。她眼角突突的跳,想到刚才和景甜甜擦身而过的局面,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简单的问候来。   “妈,这位是我的同学,白心凉。”叶念琛看到她脸上的不自在立刻会意的出言掩饰过去:“这次的竞赛她是我的搭档,她是非常优秀的。”   叶妈妈点点头,神情却是淡然:“你好,我们刚才好像见过。”唔,这孩子,还要她先问候她呢,真是。   白心凉心中惴惴不安:“阿姨,刚刚不好意思,我刚有急事,所以……”   叶妈妈笑的和蔼可亲:“没关系,你们小年轻比较忙,不像我们,哦这位你认识吧,”她优雅的牵过景甜甜的手介绍:“你们同学,景甜甜,我未来的儿媳妇儿,呵呵。”   她话音刚落白心凉的心中碾过一阵窒息的疼痛,心跳几近静止,景甜甜笑的甜蜜,挽着叶妈妈的手,乖顺的模样。   夏未却在下一秒站了出来展颜一笑:“阿姨,你好,我是夏未。”   “嗯,你好。”叶妈妈看着这么迷人的小伙子出来,知道他的用意。其实她也不是想要为难这个女孩子,只不过想要她清楚景甜甜在她心里的位置。勉强应付了两句叶妈妈转脸对面色僵硬的儿子道:“小琛,不早了,走吧。”   叶念琛看了看躲在夏未身后的白心凉,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荒芜。   叶妈妈挑了挑眉,觉得自己这趟没白来,牵起景甜甜的手,她率先出了门。   “用餐愉快。”叶念琛临走前依然不忘绅士风度的说了句。   那一晚,白心凉明白了什么叫做食不下咽。   她透过饭店的玻璃窗看向外面,叶念琛没有再回头,高大的他为景甜甜和母亲撑起大伞,小心的招呼着两个娇小的女人。   “白心凉。”李然忍不住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她收回心思,眨眨眼睛。   “你想什么呢啊,点菜啊。”李然指指已经端端正正放好在她眼前的菜单。   她俯上去仔细的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夏未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是没有感觉到白心凉的心不在焉,也没有忽略到她在看到叶念琛时那种颤抖的目光,但是当他注意到叶念琛的妈妈在隐晦的代替另外一个女生向她示威的时候,他回护她的心思依然很重。   爱一个人,就是不能让她受伤,至少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不可以。   他不清楚她和叶念琛之间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他想要追到她的心思却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   白心凉认真的研究了菜单,点了几个菜。李然已经开始哇哇怪叫:“有没有搞错啊,全是素的,我们又不是和尚!”   白心凉抿了抿下唇争辩到:“不是有了盆酸菜鱼吗?”   “那么小一盆,哎,我可是大胃王哎。”李然嘟囔。   “夏未病了,还是吃点清淡的比较好。”她递过菜单给服务员:“就这些吧,谢谢,嗯,再来两碗山药百合粥。”   “吃荤的没问题的,我只不过是发个小烧而已,没那么讲究的。”夏未揉了揉眉毛,心里却是暖暖的,觉得感动。   李然飞快的白了夏未一眼,越发的鄙视他了。夏未也冷冷的挑眉回看,李然还是很没有骨气的在这场对视中败下阵来:“好好,你们都少吃点,待会儿酸菜鱼都是我的。”他恨恨的说。   叶妈妈雍容的坐上车子,在自家老公的右边脸颊上印上一个甜蜜的吻,叶爸爸瞥了她一眼朝上推了推眼镜儿:“出什么好事儿了啊,这么开心。”   叶妈妈嘻嘻一笑:“没事儿,纯开心。”   叶爸爸发动车子:“嘿,我不信,你那脸上跟开了朵桃花儿似地,怎么可能没事。”   叶妈妈终于忍不住:“哎,老叶,我今天看到刘玉芬跟她前夫生的那姑娘了。”   “就是景冒翔说的,小琛可能喜欢的那一个?”叶爸爸眼镜注视着前方漫不经心的问。   “嗯。”叶妈妈点点头。   “然后呢。”见她卖关子卖的厉害,叶爸爸很配合的接了下一句。   “不怎么样。”叶妈妈摇摇头,然后又觉得没形容透彻似地又补充一句:“我是说各方面。”   叶爸爸听到这话倒也来了兴致:“不可能吧。”他儿子会看上不怎么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呢?   “要不就是景冒翔猜错了。”叶妈妈说:“儿子怎么可能喜欢长相一般又没礼貌的女孩子。”   沉默了半晌,叶爸爸握着方向盘转了个方向思忖着:“不能够吧。”   “要么就是鬼迷心窍了,而且啊,她好像有男朋友嘛。”想起那个忽然挡在白心凉身前的英俊男孩她皱了皱眉头:“还是挺帅气一小伙子。”   叶爸爸噙着嘴角:“是么。”   “我瞎猜的,反正我觉得儿子不可能喜欢她,那女孩子和甜甜那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小琛要是真喜欢她我才想不出为什么呢。”   “那你也不要干涉孩子感情的事。”叶爸爸提醒自己的妻子。   叶妈妈没有回答,她抱着胳膊看着路边飞逝的流火,心中暗想:我这不是干涉,我只是推波助澜一下子。   嘿嘿。   虽然D大和N大距离很近,几乎就是在一条平行线上,可是两所知名高校联合举办盛大的晚会还是头一次。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南京当地的媒体,报纸上提前就对这一盛事进行了小篇幅的报道。而在两校的BBS上,更是对此项空前的盛世进行了关注。一时间,从晚会的节目单到主持人,都被大家一一拿出来尽情的八卦了一番。   盛夏时节,南京的气温开始无休止的拔高,这一晚更是月色皎皎,硕大的月亮悬挂在天际,格外的明亮,散发着青草香的空气刺激着人们的嗅觉。   白心凉下班匆匆赶来到举办露天音乐会的操场上时,晚会已经进行到一半。人山人海的草坪上喧哗一片,好像随时都能掀起热浪来。从她站的角度望过去,炫目的舞台上,正在报幕的景甜甜消弭成一个小小的红点,可是声音却通过效果极好的音响清晰的传来,仿佛就在耳边。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景甜甜轻易的就可以成为人群的焦点。抛却所有的恩怨,她一直也觉得她是极美的女孩子。   手机闪烁,是夏未发来的信息:你到了么,我们在舞台的后面。   白心凉的拇指用力的拂过屏幕,微笑。赶了两步,绕到舞台的后面,她注意到叶念琛就坐在台前的第一排的位置,身边还并排坐了他的妈妈和景冒翔。明亮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俊逸非凡了。   “你可来了。还怕你赶不上呢。”李然才瞧见她,就大声喊话招呼她走近。   “嗯,今天被耽误了一下所以晚了,快到你们了么。”她问。   “没有,还有一会儿。”夏未看着她,目光闪烁如天下璀璨的星光。   白心凉低下眉眼,从包里掏出一只水杯对夏未说:“你嗓子好些了没,我泡了胖大海来,不知道有没有用。”   夏未接过来,她经手的水晶杯此刻都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漂亮,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温暖的光。   “那必然是有用的啊!”李然在旁一边调音一边起哄:“你泡的那哪是胖大海啊,那肯定是神仙水啊,是吧,夏未。”他眉飞色舞的戳戳身边的同伙。   夏未眼风凌厉的剜了他一眼:“不说话能憋死你。”   白心凉被李然一哄,脸上烧了起来,还好是晚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她倒是对着夏未身后的月亮发了会儿呆说:“今天晚上月亮真圆。”她岔开话题。   “啊呜,我们待会儿会在台上变成狼。”李然说:“是不是啊,夏未。”   “别理他,”夏未安慰着她一边打开水杯喝了一口:“嗯,很清爽。”他咧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引得后台的女孩子们议论纷纷。可是他眼中却只有那一个人。   “你们一会儿要唱什么呀。”白心凉难得好奇。   “不告诉你。”夏未扬着眉毛卖关子。   白心凉笑:“不要这么神秘好不好,而且只是我没有节目表而已。不告诉我,我待会儿一样能看到啊。”   夏未只是看着她笑,也不回答。   “那我到前面等着你们出场吧。”白心凉转头从搭建舞台的钢架空隙扫过叶念琛轩昂的脸,又将眼神投射至黑压压一片的观众席,希望找到林宁静和于欣的身影。这显然是徒劳的,几乎所有的人都淹没在舞台恢弘的颜色里。   “她们在第四排。”夏未提醒她:“第四排靠中间过道那边。”他伸手指给她看。   在她的面前,夏未永远那么贴心,白心凉点头:“那我先过去。”   “好,别乱跑,记得要看我们演出哦。”似乎不放心似地,夏未在她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她一句。   音乐声震天,灯光耀眼的舞台下,叶念琛蹙眉抚额。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叶妈妈推了推身边的儿子,不耐烦的问。   “啊?”叶念琛倾身向前:“太吵了,没听到。”   五彩的灯光在人脸上流连,一会儿工夫变了好几种色彩:“我说,待会儿甜甜会表演芭蕾舞,结束后你上去把这束花给她。”   叶念琛挑着眉,妈妈的脚下不知道何时放了一大束玫瑰:“您这是从哪儿变出来的啊。”他吃惊的问。   叶妈妈含笑斜了他一眼,心想让你知道我还能拿的过来么。   “我不去。”叶念琛干脆的拒绝:“待会儿随便找个学弟送上去好了。”   “不行。”叶妈妈不肯让步:“妈妈买这可是香槟玫瑰,专门订的,你必须送上去,扭扭捏捏的干嘛。”   “妈!”好脾气的叶念琛语气中也透着不耐烦了:“这种花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怎么不能送呢?又不带毒。”叶妈妈不依不饶。   叶念琛看着一再坚持的母亲,闭上了嘴巴。   “送去啊,听到没有。难不成让你妈我亲自上场么。”叶妈妈压低声音,软硬兼施。   叶念琛张口正想说什么却被景甜甜的声音打断:“下一个节目,是N大的超级机器乐团给大家带来的摇滚曲目,演奏者,夏未、李然等。”   舞台上的灯光随着观众的雷鸣般的掌声打到最亮点,朋克造型的男孩子们各自拿着乐器造型酷帅的出现在舞台上。   夏未好看的手机灵活的拨弄着手下的琴弦,一阵动人的乐声,勾起了大家心中的热情。   “好帅啊。”   “我的天。”   ……   台下面,是观众们啧啧的赞叹,漂亮的夏未在舞台上牵起冷漠的唇角示意大家安静。他扶了扶黑色的麦克风对准自己,用低沉而魅惑的声音对大家说:“大家好,我们是supermachine,今天准备用音乐high翻全场,你们——准备好了吗?”言罢他身后的同伴应景的敲起节奏感强烈的架子鼓,下面的人们早已尖叫连连,后面的站立着的人潮甚至开始朝前面涌动,晚会达到了最□□。   夏未抬起眼睛,在人群中迅速的搜索那个熟悉的身影,并且牢牢锁定,他看着她,热烈的就像是一个热恋的人一样然后对着话筒情深款款的问:“你,准备好了吗?” ☆、第十章   台下的白心凉看着那双星子一般的眼睛,似乎可以听到心中有什么正在崩塌。   “今天为大家带来两首歌,我想要把它们献给我最爱的女孩子,希望她能够感受到我的诚意。”   夏未魅惑一笑,台下一片哗然。   很多人都在交头接耳,相互询问着,那个他说的女孩是不是在现场。   如果在,又是谁。   叶念琛敏感的回头,顺着夏未的方向望去,人头攒动,他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夏未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台下的人居然逐渐安静下来,他满意的点点头:“第一首,五月天,《最重要的小事》。”   鼓点率先响起,接着是电吉他和贝斯,然后,是夏未低沉的歌声:   我走过动荡日子追过梦的放肆穿过多少生死   却假装若无其事穿过半个城市只想看你样子   ……   世界纷纷扰扰喧喧闹闹什么是真实   为你跌跌撞撞傻傻笑笑买一杯果汁   就算庸庸碌碌匆匆忙忙活过一辈子   也要分分秒秒年年日日全心守护你   最小的事最重要的事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人们纷纷被带入了歌曲营造的氛围里。许多人和着节拍跟着音乐唱了起来,还有人挥舞着荧光棒,就像是在参加一场真正的摇滚音乐会一般。在歌曲的结尾,夏未拉了一个长长的尾音,潇洒的双臂向上一挥指向观众席的后方的天空,那里应声传来了一阵阵轰鸣,人们纷纷回头去看,一朵朵壮丽的烟花腾空而起,璀璨盛开,照亮了整个夜空,与舞台上的灯光相互辉映。   夏未微笑的站在台上握着麦克风说:“你看到了么,今晚的烟火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让它们为我的表白助兴吧。”   那声音犹如浅吟低唱,却如一根导火线迅速引爆全场,台下的人们在静默了三秒之后沸腾了,尖叫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那个幸运的女孩在哪里?   她到底是谁?   人们纷纷猜测着羡慕着,众人堆积起来的巨大的好奇心犹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咳咳,”台上的夏未清清嗓子,台下又奇迹般得安静下来,仿佛大家都在等着这一刻:“还有一首歌的时间,这时间,我争取了好久。但是我觉得这是值得的。我唯一遗憾的是,今天这两首歌都不是出自我自己之手。因为在认识她之前我不了解爱情,在认识她之后,我觉得所有的音乐都无法表达我的爱意。”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旋即展颜一笑,眼光从未离开人群中的那个点。   “他是在看你吧。”于欣小声对白心凉说:“他一直在看我们这边耶,我们明明是D大的座位席。”   林宁静安静的坐在一边,台上的夏未那样的勇敢、大胆又帅气,让人头晕目眩。   她当然知道夏未爱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汹涌着哽在喉头,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打绿的《小情歌》,希望大家喜欢。”他说着,拨弄了一下手中的乐器:“请大家帮助我完成这个告白好吗?”   “好……”台下喊成一片。   “谢谢你们。”他郑重的对着观众席鞠了一躬:“我想说,这首歌我想了好久,并不是我擅长。但是我特别喜欢它的歌词,可以完全的表达我此时的心情。”他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接着讲:“还有就是,亲爱的,我喜欢你,请你也早点儿爱上我,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咚咚咚咚……   这声音是鼓手的助兴。   这次的烟火,升起在舞台之后,台下,已经有人喊扯了嗓子。   太刺激了,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告白,掀翻了在场所有人,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白心凉根本没有听到于欣的问话,她呆呆的望着台上的夏未,当他说出“做我女朋友好吗”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浑身都开始战栗,久久不能平息。   键盘手开始弹奏《小情歌》动人的前奏,叮叮咚咚的乐曲穿过夜空,如溪水般流淌,蜿蜒浸润每一个人的心里。   ……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人们心中的曲折   我想我很快乐   当有你的温热   脚边的空气转了   ……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   我也不会奔跑   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   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   第一遍的副歌部分,夏未就已经将身上的吉他拿下来,放在一旁,只手握着麦克风往台下走。   他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白心凉战抖的更厉害了。   人群骚动,很多人都开始朝着他的方向涌动,现场爆炸了。   人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淹没他的歌声和音乐声。   刚才本来还在和着他的歌声的人们停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他,并且等着他停下。   他每走过一排,那一排的人就站起来,如同天然形成的人浪。   这种场面实在是难得一见,所有的人都从位置上站起来,翘首等待着女主角的出现。   夏未神色轻松,眼中却是无敌的深情。   “他走过来了,他走过来了耶。”于欣扯着白心凉的衣角,激动的都快要说不出话来。   此时,白心凉忽然站了起来看着他走近,垂在身边的两只手紧紧的握住拳头,手心大量的出汗。   她瞳孔里夏未的影像,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可是她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几乎要冲出来,无可抑制。   终于,他走到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歌声停止,音乐暂停,全场安静。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那个朴素的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淹没在人群中的女孩子,此刻却得到了王子全部的关注。   他对她笑,就像他平时那般温柔,却不失认真和庄重。   白心凉看着他放下话筒,牵起她低垂的手,缓缓开口:“白心凉,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璀璨的夜空下,白心凉的睫毛都是颤抖的,她捂着嘴巴使劲儿的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还是在夏未话音未落的时候,潸然泪下。   所有人都以为这将是一个童话般圆满的结局。   却不包括叶念琛。   “不要答应他。”叶念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     他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跳出去的,在人群中冲出一条血路,在最关键的时间点走到人群的中心,手里捧着的是那一束凭空出现的香槟玫瑰,母亲估计都快要被他气昏了。   他站在白心凉和夏未之间,同时惊动了他们。他望着他们,他们也看着他。世界安静了,三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人群中抽气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在问,什么情况。   “不要这么快答应他,”这话冲口而出的时候,叶念琛的心中是释然。紧紧握着香槟玫瑰的手冰冷异常。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多么的卑鄙,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是清晰的,那就是白心凉还没有真正的成为夏未的女朋友,夏未的告白之后,白心凉点头之前,这可能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二十多年来也没有撕破脸跟别人争过什么。   他所有得到的东西都是顺理成章的。可是这一次他想要争取一回。虽然有一点儿晚。   白心凉看着他,他想他当时的样子一定傻。   可是还有更傻的,他记得自己把香槟玫瑰往她眼前一推:“因为我也喜欢你,我需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这是他情急之下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打断这场旷世告白的寒碜的借口。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叶念琛打掉手中最后一个荧光色的小球,弯腰,喘息。   如雨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流动,汇聚在下巴处,滴落,在寂静的红土上开出花朵。   那天他并没想到自己成了那个破坏者。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怕她就那样答应或者点头。害怕到心脏都开始感受到一种窒息。   叶念琛笑,伸手摸了一把汗。   “还不走啊?”管理员过来催:“同学,要锁门了。”   叶念琛闻声转头,看着绿色铁丝拦网外的老人吃惊的眼神微笑点点头:“好的,知道,马上走,谢谢。”   言罢,他直起身子,走到一旁开始默默收起网球拍。铁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纤瘦的身影走进来,他抬眼去看,是景甜甜。他还记得她那晚的最后在舞台上拿着话筒,几乎讲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可是他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真的来练网球。”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叶念琛装好球拍站起来:“你来了。”   初夏的温暖夜晚,景甜甜竟有些瑟瑟发抖。   叶念琛手好,背上拍子:“我送你回去。”   景甜甜退后一步,盯住他的眼睛:“为什么?”她仍然清晰的记得那晚叶念琛对白心凉说:“因为我也喜欢你,我需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其实夏未手里拿着的话筒并没有关闭,他熟悉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的时候,在后台的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死死的拉着她,她一定会冲进人群吧。   景甜甜看他淡然的样子霎时间就红了眼睛,泪水充满双眼:“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在那样的时候告白?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要这么不顾一切的争取?为什么你不再像我认识的那个冷静自持的叶念琛?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因为她值得。”叶念琛看着她,认真的说。   这句话他也对妈妈说,一向觉得儿子无比听话的叶妈妈,那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回家的路上也曾经如此质问他。   可是为什么他要受到这样的质问?难道说自己想要争取自己的感情也要得到别人的谅解么。   当时的夏未倒是显得无比平静,他看着他,然后说:“那么叶念琛,我们决斗吧。”   “好。”他同样答的同样干脆:“比什么?”   “网球。”夏未微笑:“一个月后的高校网球联赛。”   其实叶念琛并不擅长网球,他比较喜欢协作性的体育运动,类似篮球、排球、足球。但是当时他根本连想都没想:“好,决赛见。”   夏未笑的洒脱,带着一些欣赏的:“好,那就决赛见。”   那晚的电脑前,叶念琛坐了好久,打开的页面上是历年高校网球联赛冠军的名字。   从他们入学的那一年开始,三年以来,冠军都是同一个名字——夏未。   叶念琛想到这里拉着球拍带子的手紧了紧:“我送你回去吧,甜甜,明天还要上课。”   景甜甜泪如雨下。醉人的月色下,是她哀伤的脸。   叶念琛,你是不爱我了,还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她好想好想问清楚,可是她忍住。因为此刻她不想也不敢知道那问题的答案。   而对于当事人白心凉来讲,那晚的晚会几乎像一场瑰丽的美梦,如此甜美圆满,又如此不真实。只有在抚摸着眼前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香槟玫瑰时,好像才能寻到当时的一点痕迹。   如果说夏未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只知道哭,那么叶念琛到来的时候她甚至都快晕过去。整个世界都在那一瞬间轰然远去,只剩下眼前的这两个人还有她自己。   已经泣不成声的她努力的努力的不让自己去眨眼睛,仿佛她一眨眼他们就会凭空消失,而所有的一切都会再一次跌入黑暗里。   她拿着剪刀,小心的把每一朵香槟玫瑰的尾部剪短,准备制作成干花,就当做是纪念。   于欣刚打来电话,说起了那天的事情,并向她讲起校园里的BBS上对此事的讨论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还问她为什么作为女主角还是如此淡定。   她不是淡定,她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那一刻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向舞台寻找那个红色的身影。   用不投递的信笺:第804号   叶念琛:   我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前一秒在天堂后一秒又跌进地狱里。   终于,你说喜欢我。   可是夏未怎么办?   白心凉   05.25   “我说你就是傻!”烈日炎炎,李然满头大汗红着一张脸,弯腰从包里拽过水杯仰头动作豪迈的“咚咚咚”灌入喉咙,清凉舒爽的感觉舒服的他一激灵,然后接着念叨夏未:“都TM到最后时刻了,给人截胡,你丫真没出息。你没注意到白心凉当时都感动成什么样子了啊,那就是传说中的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啊。眼看着就答应了你了啊,你说你,你说你啊,你小子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啊。”李然感叹着,一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力感充斥在心头久久不能挥散,见旁边的人沉默不语,最后只能使劲儿的锤了夏未一把泄愤:“咱么TM白费了那么多心血,找了那么多兄弟,精心策划了么久啊夏未,哎,说你呢,你到底听没听到啊。”   夏未转过头好笑的看着他:“我听着呢,你声音那么大,我想听不到都难。我都不着急,你这个当太监的急个什么劲啊。”他调侃到。   李然被他一句话噎在档儿口上不去,下不来,末了只好抬脚踹他:“你才是太监呢。不过,我为什么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啊,”他不客气的推了夏未的肩头一把:“哎,你小子不会想把她拱手让人吧?难道说你所做的那一切都是在激发另一个男人的斗志?”   夏未一哂:“哪儿看出来的啊你,我像么,你是口水电视剧看太多了吧。”   李然盯住他的眼睛,深入再深入,状似思索的挑眉点点头:“嗯嗯,像!怎么看怎么像。你看你现在的气场,完全是韩剧里的深情无敌的男二号的气场嘛,简直可以说是充满了革命初期的乐观主义奉献精神哪。”   “扯吧你就。”夏未低头骂道:“就算你是琼瑶,我也不是马景涛马教主啊。你最近的女朋友是不是挺爱看韩剧?你还真跟着看呀,编的这么头头是道,你也可以了啊。”他言罢,微微抬头,揉了揉脖颈又道:“没错,我知道她喜欢那个男生,不过,我也不怕公平竞争。”夏未反复的向上抛掷着手中的网球,嘴角噙笑:“这样也能给她一个思考的时间,况且我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耐心。”   “是不是啊。”李然狐疑得瞅了他一眼,又挥了挥手中的拍子:“那咱们今天还接着练么?”   “练啊,怎么不练。况且不知道对手实力的我还是要加油啊,李然“欧巴”,夏未模仿李然新女友的口气,故意强调“欧巴”两个字,然后哈哈大笑。   李然在头前走,听他这种口气后左脚绊右脚,差点儿栽个大跟头,猛回头龇牙咧嘴的对夏未隔空挥了挥拳头。   两人站定,夏未挥拍,荧光绿的小球腾空而起,打着旋儿朝着李然飞去。   天知道,那晚的最后时刻,他有多么想要把哭个不停的白心凉拥在怀里,大概没有人明白。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自制力真是强的可以。   真的,连他都以为他可以拥有她了,他从没有那一刻觉得离她的距离那么近,仅有咫尺就可以到达。可是正如李然所言,截胡的那个人出现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叶念琛会出现。   这样的局面,也算是意料之中。   挥拍反击,夏未使力闷哼一声,打得又快又狠。   在自己擅长的网球项目上,叶念琛可以说不占一点儿优势,夏未没想到的是他会答应的那么爽快。嗯,叶念琛算是个男人,白心凉的眼光还不算太差。   可就算是退让,那么得到她的那个人也要经过他的试炼,至少从目前来讲,他不觉得他可以相信任何一个人可以超过他自己。   他不是给叶念琛机会,他只是不相信自己会输。他也不忍心逼着白心凉那么快答应,她是个慢性子,需要时间。   白心凉就站在网球场的外围看着夏未,日落之前的阳光总是明媚,并且带着特殊的金黄色的光晕,让所有的人和景物都披上了一层薄纱似地,如梦似幻。   夏未轻轻的跃起,大力挥拍扣球。她真的不懂网球,可是她看得出他打的很好,动作潇洒利落,旁边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阵惊呼。动人的光线里甚至连飞舞的尘埃都在为他喝彩。   连白心凉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李然在他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她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她想要看看他。   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她生命中最美的意外。   带给她的人生从来不曾拥有的动人色彩。   当时的她心里有那么一闪念,那样的眼神,一如往常的真挚,她觉得自己真的真的就要点头答应了吧。只是为了他的坚持,他的温暖,他的无微不至。她想也许她也可以爱别人的,虽然暂时不能像他爱她一样,但是她会努力。她太累了啊,好想忽然可以抓住一只温暖的手,这样就可以成为全部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竟然微微的痛。   还是李然先看到白心凉的,他晃了晃神,如果不是听到大家的低呼反应敏捷,差点被夏未的发球击中,那可不是一般的球速,能要人命的。他对夏未扬了扬下巴,夏未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才发现白心凉就站在人群里。   她还是那么朴素的模样,安静的就像是一株植物,有着自己独有的安然的小宇宙。落日的光线从她身后打过来,就像是一帧逆光的照片,美丽淡然。   夏未慢慢的走到休息处,弯身拿起毛巾擦了把汗,打开门走出去,人群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你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她拉出人群,与她说话,就像是多年的男女朋友,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温柔。   白心凉点点头:“练球呢。”她随着他的脚步走到场内,也能听到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其他练习场的人都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   李然走过来笑的春暖花开,小眼睛精光闪闪的看了看夏未,又看了看白心凉大言不惭的叫人:“嫂子你来了啊。”   在夏未的身边,空气总是宁静,时光如钢琴的黑白键中流淌出的音乐,舒缓的甚至可以挤出水来。   毫不留情的赶走了李然,夏未和她并肩走在N大昏黄的操场上,这场景给白心凉一种幻觉,就仿佛他们两个人曾经在这漫长的跑道上走过千万遍。   “你有耳洞。”夏未偏过脑袋看她,平淡的说。   倒是白心凉听他这么讲便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自己的耳垂:“嗯,我好小的时候啊,外婆还在世,她亲自给我打的呢。你知道,就用那种最最原始的方法,拿一颗小小的绿豆在耳垂上碾来碾去,等到麻木了,再……”白心凉说道这里,还抬手形象的做了个扎的动作:“然后就好了。”   夏未蹙着眉:“疼么?没见你戴过。”   “不疼啦。”她笑着:“疼也忘记了,都那么久了。我不喜欢带哪些,觉得麻烦。”   其实也是过的拮据,很多时候是不能够乱花钱买那些东西的。   “是吗?”   “嗯。”她抚摸着耳垂,上瘾了似地,认真的点头,忽然感慨:“时间一长,再疼也忘了吧。”   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却心酸了。   夏未的温柔,可以溢出水来。   “其实,你没必要急着回答我,也没必要觉得纠结。”他站定看着她的眼睛:“我做所有的一切,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还认为自己可以给你幸福。换了其他人,我信不过。”   白心凉的手背在身后,握紧。   夏未,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温柔。   一股酸酸的热意,涌进鼻腔里。   夏未却笑了,伸手把她往怀里带,嘴唇在她的耳际张开,轻轻的说:“白心凉,你这是要,哭了么?”   他的怀抱,好温暖。刚运动过的他,居然没有像别的男生那样有点儿臭臭的。他的周身总是有清爽的肥皂的味道。他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这一刻,贪恋他的温暖,如果这样可以一辈子,也许是个很不错的决定吧,她默默的想。   夏未眯着眼睛,看着她身后的夕阳把天边染成好看的玫红色,忽然有种“若此刻静止,则也此生无憾”的感觉。   “你来是有话要跟我讲么?”他终于开口问,虽然移开身子撤后一步却执拗的牵了她的手不肯放开。眼睛盯着那小巧的耳垂,心想要怎么样的耳环才能适合她:“说吧,我什么答案都能接受。”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不禁莞尔。   他知道他在赌,赌她狠不下那个心,甚至赌她也许有些动心。   可是白心凉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几天过去了,她根本没有动那个思考的念头,时间仿佛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今天。   “你会请我吃饭吧。”她在夕阳下,笑靥如花。   夏未似乎被那微笑闪了眼,一时怔忡:“嗯?”   “不想请我?”   她的声音真是悦耳动听,夏未想:“当然要请。你说啊,你要吃什么?”他宠溺的笑,像是看一个百看不厌的宝贝。   白心凉被他盯的不好意思:“那我可要吃好的。”   “行啊。”夏未大方的点头:“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   “太好了,”她的微笑扩大:“我要吃N大后街最有名的那家兰州拉面。”她拍拍手,雀跃道。   夏未心头动了动,满是疼惜:“你说的好吃的,就这个啊?”   “你很失望吗?”她看着他不满:“还是你根本就没带钱?”   他伸手揉揉她的发丝:“当然不是,只是没想到你的要求这么……特别。”   白心凉心中像是有朵朵鲜花,随着他的眼神悄然绽放。   这样很好,就这样吧。   他爱她,也许她也可以很爱他的。   她真的很喜欢,他幸福的样子。   夏未没有注意,他转身心满意足的牵着她走向目的地的时候,微笑的白心凉,左眼终于滴下一滴晶莹的泪来。   叶妈妈已经几天没跟儿子说话了,叶念琛孝顺,知道她是生气,每天回家陪着笑脸,甚至亲自下厨给妈妈做饭。   叶爸爸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儿子,摘下老花镜放了报纸对正在看电视的妻子道:“你怎么了,还气着呢。”   叶妈妈拿着遥控器,把音量开大,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再这么气下去,我看你那美容院去了也是白去,皱纹都要窜出来咯。”叶爸爸逗她。   “你少在这儿起哄,你是没看到他当时那个倔样儿,我前一秒跟他说的好好的,后一秒他就把花儿给了别人,什么意思啊。”叶妈妈一边烦躁的换台,一边抱怨。   “我看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孩子的事情就应该是他自己做主,听家长的话和有自己的主心骨是两码事。在这件事情上,无论如何我是支持小琛的。”叶爸爸严肃的说:“你自己的问题很严重,不要怪儿子。”   叶妈妈两眼一瞪,遥控器朝老公身边一摔:“你什么意思啊,我还不是为他好。而且,就算,就算是小琛他自己不愿意吧,人家景冒翔就在身边儿坐着呢,他撒腿就跑,还拿着花儿眼睁睁的就给了刘玉芬的女儿,这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你知道甜甜有多伤心吗?抱着我哭啊,哭的我心都碎了,她后面站在台上根本就说不成话,更别提演节目了,你说,你说你儿子给我演的这是哪一出儿啊,啊?”   叶妈妈越数落嗓门儿越高,厨房里的叶念琛都停了手,鸡汤在炉子上炖煮着,发出“噗噗噗”的水声,砂锅的盖子“啪啪啪”拍打着锅身,欢快的跳跃。他站在厨房门口,斜斜的倚在门框上,冷眼看着母亲几乎是暴跳如雷的反应。   叶妈妈红着脸,狠狠剜了儿子一眼,闭上了嘴巴。   叶爸爸出来打圆场:“至于小琛这么不合时宜的告白,我觉得也有不对的地方,小琛,你快跟妈妈道歉。”   叶念琛沉着脸,情绪变化了几次,终于道:“妈,我不喜欢景甜甜,我喜欢的女孩是白心凉。请你理解我,好么。”   说罢,他就拿了衣服出了家门。   那天晚上,夜色如水,灯光映照下格外沉静,叶念琛站在白心凉家的楼下等着她,从家里冲出来,忽然的就特别想要看看她。谁知道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白心凉站在夏未的身边笑的格外甜蜜,就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小女人。   叶念琛看着这一切心头泛着凉意,眼前的场景陌生而又不真实。可是风分明的拂过他的脸,仿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晚他在楼下站了好久好久,夏未走了,白心凉上楼了,他都没动,站的腿都有些发麻了,里面有根筋在抽动。   黑暗中的他当然没有发现,灯下的那个女孩,望着夏未离去的背影,一转脸上就浮现了落寞的表情。   其实这几天,她都没闲着,又或者换句话说,不停的有人来骚扰她,美其名曰,给她忠告。   刘玉芬、景甜甜、景冒翔。   她掰着指头掐算,他们前后出动来找她正好相隔一天,还挺准的。   可是这些都不能造成她的困扰。真的,那些个威逼利诱,她真是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夏未,让她心疼。   她心疼他,就像是在心疼自己;又或者说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可是夏未,比她勇敢,是她见过最好最好的男孩子。甚至这种好,是可以和叶念琛一较高下的,她真的都没有不接受他的理由。   最后,居然等来了叶念琛的妈妈。   她真是没有想到,这么样烂俗的情节也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是不是她该觉得圆满了。她看到叶妈妈来的时候,真是悲痛到想要笑出来。   很奇怪吧。   叶妈妈其实很有礼貌,态度格外的好。不像是刘玉芬,那还是她自己的母亲呢,只懂得一味的指责她,长本事了,又拿钱——又是钱,塞过来,像打发一个乞丐。也不像是景甜甜,那种神情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说出来的话,她都不能再听第二遍。更不像是景冒翔,倒是笑的一派祥和,却动用了要掐断外公的医药费这件事,来要挟她。太让她开眼界了,别人眼中那么样高高在上的人。   这一切,她都可以冷笑应对。   可是叶妈妈真的只是笑眯眯的跟她分析,你看:小琛的家庭是怎么样的,你的家庭是怎么样的,当然这不是重点。还有,小琛的将来是怎么样的,你的将来又是如何,当然,她说了,这也不是重点。然后呢,小琛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你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当然,更不是重点。最后,小琛的青梅竹马是谁,你的身份又是怎么样的,好吧,这还不是重点。   ……   最后,白心凉苍白的笑,周身都像是被冷气凝固了,张口半晌才蹦出一句话:“阿姨其实我喜欢的是那天唱歌的男孩子,他是我男朋友啊,我想是你们误会了吧。”   她当然明白什么是重点,重点就是叶妈妈根本就看不上她。   她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如此艰难的说出那句话的,那些不相干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   她按住心口,就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平复那里面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揪心的疼,怎么能这么疼呢,就像是心被很钝很钝的刀子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却是冰冷。连呼吸都是疼痛的,咽下一口气都成了艰难。可是她还能忍着,陪着笑安慰叶念琛的妈妈说:“阿姨您放心,他可能也是一时糊涂吧。呵呵,呵呵。”   两声笑,憋得她头晕目眩。她一定笑的很难看吧,叶念琛的妈妈看着她的眼神都能用惊悚来形容了。   她回家看了看外公,外公倒是很好,吃的多,睡的也踏实了。   然后她想,去散散步吧。   其实她还是没有决定,她觉得自己不能想这件事,头疼。   幸福来得太突然,却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就消失不见了。   总是这样的,她都习惯了。   她出去溜达,青天白日,阳光明媚啊,她盼着这么样一个夏天,盼了好久好久,可是如今呢,真想让时光都倒流。   倒流回哪怕以前任何一个场景,任何一个,她都能够坦然的接受。   她要怎么样,才能看着叶念琛的眼睛说,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   白心凉想到这里,居然抖了抖,冷,寒意从心中蔓延开来,近六月的天气,她觉得冷。   也不知道怎么着,就上了公交刷了卡,提前一站在N大下了车。   也巧了,门口就遇到了夏未乐队的朋友,问了问,说他在网球场练球。那人看着她笑:“我们夏未可是动真格儿的了啊,小姑娘,他很不错的哟,我用人格担保。”   夏未真的很好,对她,那更没得说啊。   李然曾经有一次看到夏未和她在一起,调侃他们,说夏未这二十多年都不正眼儿看女生啊,敢情就是等着您白心凉呢啊。   夏未就瞪李然,一点儿也不觉得怎样。   可是她心里就惴惴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有脸红头皮发麻,赶紧换别的话题。   夏未对她的好,只有她自己最知道,外公也一直讲,再没见过这么仔细耐心的男孩子了。   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迷糊了,是她错了么,是她错了吧。   经过人们的指引,穿过初夏繁盛的花丛,顺着弯弯的跑道走到网球场前面。非凡的热闹因为夏未惊人的爆发力一次又一次的被引爆,她怎么都忘了,他是怎样一个万众瞩目的男孩子,却对如此平凡的她情有独钟。   她凭什么啊,说到底她根本没有资格。   白心凉看着运动场上挥汗如雨的夏未,莫名的她就想要他看他温暖的笑容,看他弯起的眼角,看他幸福的样子。   如果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注定永远不能够得到自己渴望的幸福的模样。   那么有能力让别人觉得幸福,也是一种荣幸吧。   况且,他是夏未,他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他看到她了。   他朝她走过来了。   他伸手把她拉出人群。   他在跑道上把她揽入怀中。   她看着他的笑,忽然觉得满足,就这样吧,好好的,忘记情书,忘记叶念琛,忘记曾经的一切。   然后转身,看着夏未,爱上夏未,直到永远。   想着想着,就落下一滴泪来。   她想,那也算是一种告别吧。 ☆、第十一章   上面突然提到要开始准备“怡和佳苑”项目开发案的时候,连林致远这个工程部经理也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部门会议结束后,大家开始热烈的讨论这个问题。   “不是说要等三年的么,前面还堆了那么多项目没做,好多都已经提上日程了呀,这一弄说停就停,什么情况。而且‘怡和佳苑’要建的那地儿可是老小区了,很多都还是一个厂子的,搞不好会弄出好多钉子户哦。”一个同事凑到林致远身边说。   林致远坐在自己位置上甩着手里的车钥匙哗啦啦的响,听了那番话直摇头:“谁知道呢,都说了是上面儿的意思,老总怎么说咱就怎么干不就得了,再说了拆迁这事儿一向也轮不到咱们部门操心啊。钉子户么,也就是个赔偿问题,那要看老总是不是够大方了,补贴到位的话,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困难,这年头儿拆迁对住户来讲可是赚钱的事儿。”   “哎,不过,咱老总的闺女真是个美女,我今天早上可是看见了啊,这阵子总来。”不知道谁八卦了一句,办公室里又一次炸开了锅。   “嗯?我怎么没见着。好看么?”一个人好奇的问。   旁边的人立刻点头如捣蒜:“嗯嗯,好看的,好看的。听说小时候还学过芭蕾呢,就是有气质。”   “哎哟,这你都知道啊,真八卦。不过,女儿长的靓也是情理之中的啊,咱景总什么人啊,那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倜傥的钻石男啊。现在看着也不差。”   “那是,再说了咱们景总的夫人也漂亮啊。”有人补充。   “哎,你缺不缺心眼儿啊。不知道这女儿不是‘刘玉芬刘总’的,是原配夫人的。”那人说起“刘玉芬”三个字的时候,都是用口型的,没敢发出声音来。   “哎哎,我说,你们几个少在这边儿混了啊,”林致远听大家越说越多不得不出言阻止,他蹙着眉头道:“办公室里八卦,也不怕被老总知道。”   大家看领导都发话了,瞬时归位静默下来,林致远也静下心来从电脑里调出“怡和佳苑”的设计施工方案开始看。其实他也隐约的从总裁秘书处那边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听说是老总就是因为女儿才要提前开发这个项目的,具体为什么也没人说的清楚。   当然了他也就是那么随便一听,总觉得一个还在学校的女学生,能有什么像样儿的理由让老总打乱整个儿公司全盘的开发计划呢?这未免也太扯了点儿。   想到这儿,他忽然一哂,拿着水杯站起身就往对面的茶水间去。   要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女孩子经过。   “哎?”林致远站在门口,讶异的看着从总裁室冲出来的女孩子。她走过之后,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淡淡的香。   那个女孩就是景甜甜。   她只是瞟了站在设计部门口的男人一眼,最近公司里对她的议论似乎特别多,当然,这也是在她预料之中的。可是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   白心凉想要从她这里抢走叶念琛,这不可能。她没那个权利也没那个实力跟她景甜甜抢东西。   办公室里的景冒翔重重的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吩咐秘书把工程部的经理叫进来。   林致远从茶水间回去,屁股都没坐热就夹着文件到总裁办公室。   “怡和佳苑的开发项目是你来主要负责吧?”景冒翔盯着电脑交待他:“拆迁的进程需要加快,你也跟进一下,该有的补偿不能少,但是也不要多给,你来衡量这个度,然后做一份报表给我。”   “知道了,景总。”林致远点头:“如果出现钉子户,我们……”   “是不是什么都要我亲自解决啊?”一向温和的景冒翔反问他,眉宇之间隐隐藏着风暴之色。   林致远觉得奇怪,也只能回答:“那好,我马上着手去办,景总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么?”   景冒翔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没了,出去吧。”   门被缓缓的合上,景冒翔甩了一下手下的鼠标。   烦躁,甜甜这几日情绪异常,每天缠着他,要他想办法,想办法。   他也不知道该拿自己的女儿怎么办,可是责难的话他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那天在D大的校园晚会现场,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失态的表现,作为一个父亲,他的心疼自然是无以复加。   叶念琛,叶念琛,这个名字真是像魔咒,搅的他头痛。   他喜欢别的女孩就算了,那孩子居然是白心凉,这下子,可是戳中了甜甜的马蜂窝。   她一直讨厌那个女孩子,这一点景冒翔怎么会不知道,而更要命的是,他拿起手边儿的一张白纸,白纸黑字赫然印着:特殊材料景观建筑设计大赛一等奖得主,白心凉、叶念琛。   景甜甜早上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她笑意盈盈的对父亲说:“爸,他们得奖好啊,我要去给他们买奖品。”   他看着女儿,美丽的眼睛里折射着怨毒的光。   “其实,可以换掉的。”景冒翔不以为意,反正他们是主办方,那些评奖的专家教授的意见,完全可以忽视。   “那可不行,咱们可是大公司,也得公证公平不是嘛。”景甜甜笑的那样美:“我跟您申请资金,第一名的奖品可归我买了呀。”   景冒翔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拗不过她,只得点头答应。   想到这里,他心烦的翻看着林致远拿过来的“怡和佳苑”开发案的文件看了起来。加快这个开发案的进程,他当然是有原因的。他曾经试图找过白心凉那个丫头,想要温言劝说她放弃,可是她没听,想到自己早先的也曾经给过她一套房子又被拒绝了,也正好成了他最后的杀手锏。   怡和佳苑的坐落地点就是现在白心凉和他的老丈人住的那片地方。   推拒他的好意,又不听他的劝告,那么没办法,他只能等着她来求他这个继父了。   白心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白天已经很累,又是上课又是打工,可这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又翻了个身,平躺着,直勾勾的望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终于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要拆迁了,听说这回是来真的。   其实她早也有心理准备,这事儿喊了也不止一两年了,可是一直也没什么动静,渐渐的她也就忘掉了,如今真的通知下来,愁的她根本闭不了眼睛。拆迁就意味着要租房子。给的那点儿拆迁费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拿到的。买的新的房子肯定要加钱,可是她哪里有钱呢,家里的吃穿用度,已经是她可以承受的极限了,想到这里她急的几乎要哭出来,可是她不能,她还有外公呢,她都慌了,那外公怎么办?她一定要撑住。   暗自握了握拳头,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想要重新躺下来,却看到了手机在闪动。   短信来自叶念琛。   白心凉的心尖儿微微的颤动,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伴着耳鸣。   她的手指滑过键盘,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打开文件。   “明天下午2:30,教五楼报告厅,颁奖典礼,你能来么?”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12点。这个时候的他怎么还没有睡,她想,熬夜可不好啊。   她捂着心口,害怕一放松,心脏就会跳出来一般。从那次晚会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了。他没找她,她当然更不会去找他。   叶妈妈告诉他了么?他是什么反应?他后悔了吧。   虽然尽量说服自己不要在意,可她还是在别人说起他的时候忍不住竖起耳朵。   最近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叶念琛又去练球了。   听说他几乎是住在了网球场。   白心凉听到这些,心中就会有种酸酸涨涨的感觉。   她知道别人都在鄙视她,唾弃她的无动于衷,这么久,她连去网球场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她真的不敢啊,她怕多看一眼,自己就再也无法离开他,当然也没有办法爱上夏未。   哦,对,夏未。   白心凉闭了闭眼,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安静了一会儿,顺了顺气,她开始给他回信息,那手指都是颤抖的。   她本来写的是:“其实你去领就好了,都一样的。”   想了想觉得不太稳妥,又重新删除,写下:“不好意思,我明天还要打工。”   就这么写写删删,居然弄了半个小时。   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写到:“好的,一定到。”   带着跳河一闭眼的决心按掉发送键,她把手机放在眼前瞪眼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没再回过来。   可能是睡了吧,又想到他安睡的样子。她不自觉勾了勾唇角,拿着手机放在枕头边上躺下,居然就那么睡着了。   叶念琛给她发了这条信息之后,没想到她能回,但又揣着那点儿希冀似地,躺下的时候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手机响了,他慌忙伸手去拿,头还不小心撞到床头,痛的他闷哼了一声。   想立刻回过去,又觉得时间实在是太晚,怕吵到她休息,于是只好放弃。   黑暗里手机屏幕微弱的亮着,上面只有几个字而已,他却反复的看了又看。   总觉得有股暖流,注入心间,跟看到本尊似的。   次日的下午,叶念琛坐在前排参赛者的席位上焦急的等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景甜甜一派安然的过来跟他打了招呼。   “我今天是来颁奖的哟。”她对叶念琛笑的很甜。   叶念琛点头,忍不住又扫了一眼入口处。只剩下十分钟了,她还没来。   景甜甜感受到他的焦躁,心中凛然,表情却依然甜美:“待会儿只能一个人上去领奖,你们两个要是得奖,要派谁上去啊。”   叶念琛想都没想:“当然是白心凉。”   她牵强的笑,虽然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还是无法抑制内心涌出的醋意,停了半晌终于道:“那我上去了。”   “嗯。”叶念琛点头,就看见白心凉走了进来。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她一下子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灼伤了,心在那一刹那,几乎是窒息了一下的。   她朝他款款走去,心跳也越来越快。   叶念琛看着她,目光温柔,即便她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他仍然选择坚持到最后一刻。   他可以容忍失败,但是却绝不能容忍自己从没有努力争取过。   她今天出人意料的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身裙,这条裙子恰到好处的烘托了她纯净的气质。   今天的她,很不一样,女孩子恋爱了,大概都这样吧。他黯然。   “对不起,我迟到了。”她坐在他身边,一叠声的道歉。   “没关系,来了就好。”他仍微笑赞到:“你今天好漂亮。”   白心凉的心抖了抖,顿时觉得周身气压降低,半晌才回说:“嗯,谢谢你。”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红到了耳朵根。   叶念琛压住内心的翻涌:“我说的是真心话,真漂亮,不愧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只一句话,白心凉先前建立的所有理智,几乎要被抛到九霄云外。   可是,她不能。   没有再回答,她只是逼迫自己认真的看着主席台。   最后一次了,她对自己讲,让她放纵一次,多少次,她都梦想,能与他一起上台领奖。   “待会儿可能只能上去一个人,”叶念琛靠在她的耳边,姿态亲昵:“你上去吧。”   她的左耳,已经烧到没有知觉,他靠的太近了,白心凉直觉得自己建立的防线步步崩溃,竟然没挺清楚他的话:“啊?”   叶念琛笑了笑:“我说,待会儿你代表我上去领奖吧,之后我也好向摄影的人要你的照片。”   白心凉的心从头到尾几乎都不属于她自己。   她恍惚的听到有人念他们作品的名字,恍惚着被叶念琛推上去领奖,恍惚的看着景甜甜笑意盈盈的给她颁奖。   到最后,景甜甜将一个红色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水滴形状的琥珀吊坠,她倾身向前在白心凉耳边悄悄的说:“白心凉,你知道这是什么吧。是漂亮的琥珀哦。这可是我和叶念琛一起亲自挑选的呢,呵呵。”她说着把盒子塞进她的手里:“喏,拿着,这个奖品可是有寓意的哦。我挺喜欢的一个作家曾经说‘爱是琥珀,可琥珀啊,是最美的尸体’,你懂的吧。”   这一刻,白心凉站在台上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的小丑,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了。   为什么人的内心一片冰冷,掉出来的眼泪却还可以是温热的呢。   白心凉泪眼朦胧的站在台上,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台下一张张模糊的脸发呆。这时的她已经难以分辨,再坐的哪一个是叶念琛。   此刻,面对台下的掌声雷动,她却觉得自己那样的傻,傻的旷古绝今。   叶念琛,好不容易,我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想要享受与你并肩战斗很久迎来的喜悦。可是原谅我在听到了那席话,握紧了最后的礼物,走下主席台的那一刻,终于退缩了。   其实这也许是件好事情,至少景甜甜让我明白什么是结束,而这些也许都是贪婪的代价。   白心凉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只能坚持把泪水圈在眼眶里,她紧握的拳头表现出她此刻非常的害怕。她害怕如果看到叶念琛,眼眶中的眼泪就会如断线的珠子掉下再也停不下来,那么费尽心机装扮的她岂不是前功尽弃。   叶念琛,琥珀我带走了,我想这是最后的纪念。她在心中默默的想:到最后,我也无法让你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的你,在我心中任谁都无法代替。我多么的失败,然而,就这样吧,咫尺天涯,也许就是我的终点。   白心凉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跑出了礼堂,冲进了初夏明媚的阳光里。   那一天在校园里,很多人都看到这样一个女孩子,白色的裙摆在风中飞扬,划出美丽的弧。初夏的学校,空气澄净而透明,她奔跑的那样快又那样轻盈,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空气中,消失在绿树鲜花的艳丽景色中。   阳光下动人的光影在她的身上持续的变幻,这个过程中她始终微微仰着头,因为只有这样眼泪才不会轻易掉下来。   说好了不哭的,那就真的不要哭了吧。她鼓励自己。   夏未站在M记里面,无意间一抬头隔着窗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白心凉,此刻的她正站在马路对面,明亮的阳光下,白色的裙子随风裙角飞扬,洁白的皮肤在光照下似乎有莹光流动,看得夏未心神一漾,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一面,今天的她真是无比的美丽动人。可是再仔细一看,夏未又觉得她状态不对,他慢慢的放下手中的餐盘,不顾自己穿着制服就推门出走去。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灯刚过,来往的车辆乘着绿灯急速的穿梭着,他担心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对面,那种遥远就像是站在另一个时空里。   夏未觉得自己心很痛,胃也跟着痛,浑身都痛,为什么她的表情就像是丢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那么深又那么冷。   “白心凉!”他着急顾不得别的就隔着流动的车河大声的叫她的名字。   可是马路很宽,车子又密集,她就好像没听到似地,抱着自己慢慢的蹲了下来。   夏未的心好像被人狠狠的揪住,险些窒息。几乎是一秒钟都等不了的,他冲进了紧密穿梭的车河里。   同时的,在另一边,白心凉的身后有一个男孩子也是以同样的最快的速度接近她。   夏未的动作很危险,马路上的车子忽然发出了此起彼伏刺耳的刹车声,叫骂声和鸣笛声也随即接踪而至。   白心凉被惊动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夏未在汽车与汽车的夹缝中穿梭,心再不住的颤抖,终于在他冲上前抱住她的那一刻,把脸深深的埋在他的怀抱里。   “夏未……”她颤抖着喊他的名字:“你吓死我了啊。”   而夏未的目光却深深的锁定了她身后那棵大树下叶念琛的脸。   见他们如此,叶念琛的眼睛垂了下来,他以为她只是出去接电话,后来才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   而追在她身后的结果,却是看到她毫不犹豫的扑进了别人的怀中。   叶念琛的心中五味杂陈。   白心凉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她的肩膀剧烈的抖动,抱着夏未的手收的紧紧的,手上还死死的抓着那个红色的盒子,手指的关节因为太用力而泛白,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泪如泉涌。   夏未的眼光像是利剑,几乎可以穿透叶念琛的胸膛。   两个男生隔空对视,却都没有开口。   夏未拍拍她的小脑袋宠溺的笑:“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没得奖才这么难过啊。”   如果没有夏未,她大概会像之前那样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吧。她一个人如孤魂野鬼站在马路的对面看着M记红色框架的大门发呆。她只是努力的想要忘记身后的一切,然后去看着那里面可以让她温暖的人,远远远远的看着,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够让她充满力量呢。   奔腾不息的车河,似乎像她想象中的忘川水,假如自己跨了过去,她就一定不会再回头了。   可是夏未,总是先她一步走近,他总是这样贴心,这样温暖,让她可以轻易的摆脱那些犹豫和彷徨。   如一个被卷进漩涡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巨大的浮木,事到如今她终于可以放心的闭上眼睛,大哭一场。   叶念琛站在树下怔了好久好久,此刻的他多么希望那个在阳光下拥住她的那个人是自己呀。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大男孩的眼中,那般复杂纠结的眼神。   最后,他还是笔直的走过去,来到紧紧相拥的白心凉和夏未身边。   “白心凉,你怎么了。”   她恍惚中幻听了吧,眼泪没有停止的她抬起来。   就像很久之前那次在校门口,叶念琛看着她,眼神温柔的样子。   她眨眨眼睛,一串眼泪又掉下来,夏未的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并没有打断他们。   “嗯,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等你冷静下来告诉我好么。”叶念琛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可是白心凉,不到最后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哦。”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他虽然笑容很淡,却狠狠印在白心凉的眼睛里,心灵里,仿佛再也不会消逝。   因为他,就是她一生一次的叶念琛啊。   叶念琛在网球联赛的八分之一决赛中直落两盘击败了来自L大的强劲对手,顺利晋级下一轮。那就他意味着他讲要在四分之一决赛里对阵夏未。   终于两人提前相遇了。这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   一个是冷静自持翩翩佳公子。   一个是酷帅有型摇滚小天王。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毫无意外的同时惊动了D大和N大两个校园,两校的BBS上早早的就在首页挂上了两个人手持网球拍的靓照条幅,中间横陈着几个大字赫然写着:终极,王子对决!   李然晃动着鼠标在电脑上趴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随手晃了晃宿舍的扶梯,上面的人动了动懒懒的说:“干嘛?”   “哎,夏未,这个叶念琛好像很不错哟。L大的王晓林不就是去年的第二名?”   夏未把手里的书扔在一边,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你小子可真够八卦的,何况我一直都不觉得那个叶念琛有多差啊,当初敢跟我讲决赛见的人,你会认为他只是一时的疯狂么。”   “‘冲冠一怒为红颜’嘛,有什么不可能。”夏未调笑:“你们两个这是搞的够大的,都快成了两校BBS的长期焦点了啊。对了,你去看他比赛了么,觉得怎么样?”   夏未状似无聊的拨弄着手边的书,挑眉道:“没。”   他这段时间其实连球都没有练,每次想到白心凉那天哭的通红的脸,他的心就一次次收紧。她到底是有多爱那个叶念琛呢,现在连他都没有把握了。夏未想到这里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唔,我要走了。”他迅速的爬下来穿好衣服。   “又不上课啊。”李然托着腮问。   “嗯。自然辩证法那种课,也没有什么好上的吧。”夏未解释了一句,就匆匆离开。   白心凉的外公最近情况很不好,他每天都过去,帮她一起带着外公去医院输液。   “人老了,身上的零件儿都磨损的七七八八了,总会出毛病的。”   夏未到的时候,白心凉正扶着外公下楼,她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夏来啦。”外公看到他亲切的打招呼,他喜欢这个利索的小伙子。是个善良的孩子。   夏未沉默的从白心凉手中接过外公的手:“您今天有没有好一点儿?”   外公笑的慈祥:“有,有,每天都比昨天好一点儿。哈哈哈哈。”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很好,他还特意用力笑出声音来,只可惜效果不怎么样。   白心凉的脑袋垂的更低了。   夏未担心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下到楼底,夏未对白心凉说:“你先出去拦一辆出租车在门口等着,我扶着你外公慢慢的走过去。”   白心凉点点头,迅速走了出去。   “她今天好像有点儿不高兴。”夏未一边扶着老人家前行,一边与他闲聊。   外公望着外孙女寥落的背影淡淡的道:“她是太担心我了,这孩子真是委屈她了,我以为我这把身子骨撑到她成家立业是没问题的,没想到我是太高看我自己啦。”外公的话一半倾诉,一半叹息,听在夏未耳中都是无奈。也许是他有私心,他一直觉得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才对。   “她妈妈最近鬼鬼祟祟不知道搞什么,心凉也不肯告诉我。哎,”眼看着就要走到出租车跟前儿了,老外公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的,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女儿。真是作孽。”   “外公您养好身子就行了,我来问问她,我会帮助她的,您尽管放心。”夏未肯定的安慰他。   可是这一次,哪怕是夏未也真的很难帮助到她了吧。   白心凉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前,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窗外天阴沉沉的,就像是她此时的心情。   拆迁的事情到底还能瞒着外公多久,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了。事到如今她才意识到,之前景冒翔寄过来的信封里那所房子的钥匙,原来就是等着这一天给他们备用的。   说起来,她这个继父,倒是比母亲更有人情味了。   白心凉翘起唇角,讽刺的笑。   相形之下,刘玉芬简直是来要债的。   “喝点水吧。”夏未走过来,将一瓶矿泉水塞在她的手上:“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   她的眼睛红红的,脸满满的写着“疲惫”两个字。   白心凉缓缓的摇头:“没事了,我只是担心外公,他的身体最近好差。”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打从心底里的害怕。   夏未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人家嘛,总是一阵子好一阵子不好。”他出言安慰,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苍白无力,但是人在这么脆弱的时刻,哪怕能有人陪在她身边也是好的吧,他想。   叶念琛只是来看同学的,不想却在这里见到白心凉,他有一秒时间完全是恍惚的。   “白心凉。”他站在不远处喊她的名字。   她抬眼看着他,表情是那么落寞与无助。   夏未居然对白心凉说:“那我先进去,看着你外公。”   此刻,夏未觉得自己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眼前的这个男生能够让她开心哪怕一秒,他就算拼了命忍着也能够接受。   对,他就是这么想的。   白心凉看着夏未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双脚像是被种在了地上,不能够移动。   “你外公生病了?”叶念琛又走近了两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切的问。   “嗯。”白心凉点点头,看着他居然让她原本乱糟糟的心平静了一点,这让白心凉觉得自己可耻。   “我可以去看看他么?”她看上去真是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掉,叶念琛拧着眉毛。   “他睡着了。”白心凉拒绝,她的心里好像有两个人再争吵,一个希望他留下,一个又在骂她不要脸。不是已经决定忘记他了么,白心凉退后一步:“嗯,那我先进去了。”   她想逃,总是想逃。   叶念琛抓住她的手腕。   “哎,你。”白心凉看着他的手,惊慌失措。   他却看着她,声音沉着:“白心凉,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天地一变色,叶念琛,你懂么。每当你触碰到我,我的心都是微微颤栗的。   白心凉看着他紧紧握住她手腕的手,温柔的质感从手腕一直传到心底,酥酥麻麻的如过电一般,连睫毛都在颤抖。   “白心凉,你是喜欢我的。”他又说了一遍,语气依然还是陈述句。谦谦君子般的叶念琛,对于她来说从没有一刻是像今天这样如此霸气的存在,他墨黑的眼睛紧紧的盯住她的,不放开,一直在等她回应。   白心凉看着那双眼睛,舍不得移开,心中的酸楚哽住喉头,很多话却也不能说也说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哭呢。”他叹息用力轻轻一带,将她揽入怀中,医院里,哭泣和安慰本就是最寻常的戏码,过往的人群看着这对甜蜜的情侣,微笑摇头。也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那是一个她多么梦寐以求的怀抱,只有她自己知道。你发现这个世界上,你一直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恰恰喜欢的就是你。   这是一个多么多么惊人微小的几率。叶念琛我喜欢你,原来你也在原地。白心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叶念琛摸着她的眼睛,手心一片冰:“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他看着她的泣不成声,只有替她回答,高挺的鼻梁放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抱着她在怀里,就好像在瞬间填满了他空虚的怀抱。   白心凉,我们两个都是傻子,我怎么会这么久这么久都看不出来,你那么喜欢我呢。   此时的白心凉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她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只是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的漫长等待之中,她不是没有抱着希望的,可是可是,她也好像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么完美的时刻,这么完美的拥抱。没想到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居然就来了。   一切都那么巧合,但是一切又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自己胸中的那口郁结中的忐忑、酸楚和似乎永无止境的害怕,终于统统化成滚滚的热泪,流了出来。   抱着她一会儿,觉得她抽噎的没有那么厉害了。叶念琛才把她扯开来一点儿,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手为她擦拭朦胧的泪眼,柔声道:“别哭了。”   他纤长的手指拂过她细腻的皮肤,可是眼泪仍然从眼睛里涌出来,停不了似地。他叹息:“哎,我都忘了,我们心凉是多么爱哭的女孩子。”   他几乎算是和她同龄的,口气却像是个大哥哥。   白心凉睁大眼睛,想仔细的看着他,现在的她什么都忘在了脑后,天地之间只有叶念琛一个人,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和最微小的表情。   他对她微微一笑。   他低下头为她擦掉眼泪。   他俯身吻掉了她眼角的泪珠。   他的唇是柔软的那么轻,然后是她的脸颊,然后……是她的唇。   他灼热的气体随着吻的下落铺面而来,洋溢着清清爽爽薄荷的味道,白心凉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感受着那一点一点温柔下落的吻,就像是自己在脑海里想了千百次的那样美好。   他就那个浅浅的啄着,直到她失去意识,软软的依偎在他的怀抱里。   他一点一点的收紧自己的怀抱,像是要把她嵌进去。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像是孤单了这么久的自己终于完整。   叶念琛的唇辗转流连,直到两个人都几乎停止了呼吸。全世界只能听到两个人砰砰的心跳声。   这一次,白心凉看着叶念琛是真正的大脑空白了。   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开口,找不到一个可以形容自己感觉的字眼,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该往哪边看。   叶念琛却笑了,又抱了抱她:“带我去看你外公吧。”   为什么会这样,一切都如此的自然,叶念琛忽然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世界是疯掉了么,白心凉傻傻的想。   叶念琛的眼底却一片温柔,见她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只好又推了推她:“快啊。”   白心凉的理智回归,才想起自己的决定,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那些狗血的事情。   景冒翔、刘玉芬、景甜甜还有叶妈妈。   她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哀伤了。   叶念琛,在这个世界上,原来你的心,才是我最想要到达的地方。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终究是能够达到了的时候,却要被迫返航。   退后一步,她尽力的稳住心神,不去看那双温柔至极的眼睛:“叶念琛,对不起。”   他没有听错吧,她说什么?对不起?   叶念琛尴尬了好久,心下一片冰凉,可还是笑了笑:“白心凉,你说什么呢。有什么对不起的。”   她要怎么说出口:叶念琛,喜欢的不是你,对不起。   这根本就是她的字典里不可能出现的言语。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她喜欢他喜欢的要命呢!   可是,就是不可以,为什么,在她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他的时刻,自己却要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多年的希冀。   白心凉的心就像是被野兽的尖利的爪子划出了五道伤痕,汩汩的流出血来。   “如果你喜欢我,那么刚才……就算是我对你的回报……可是我……真的……不可以……”   “白心凉,你说什么呢。”叶念琛蹙起眉头伸手想去拉她却被她躲开。   她的眼泪又开始流下来,如果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不被祝福的,那么在他刚刚对她动心的时候毁掉也许是最好的。   “你这是为什么呢?”叶念琛想不明白她就好像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似地,他刚想上前问个清楚,却听到夏未喊了声。   “心凉,外公叫你。”   白心凉和叶念琛同时向他的方向看却,夏未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样子:“外公刚刚接了个电话叫你过去。”他说。   白心凉忽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就往病房跑。   夏未则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叶念琛。   “比赛见。”不知道谁先开了口。   另一个也镇定的点头:“比赛见。”    ☆、第十二章   “叶念琛还不不来?是不是在学校有什么耽搁了。”景冒翔拿起餐巾试了试唇角,状似不经意的问。   “小琛最近不是参加网球比赛嘛,整天的不着家,在学校练习,今天可能也是练球没看表吧。”叶妈妈看了看腕表,又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餐桌上弥漫着一丝诡异的味道。   “到底还是去参加了啊。”景冒翔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他那天也在现场,当然知道这件事:“甜甜,不生气么。”   “让他参加啊,那也是为学校争光么。”景甜甜小口小口的酌着红酒淡淡的道:“结果怎样根本就不重要,不是么。”   华丽的西餐厅里,人们都低声的交谈着,优雅的挥动着手上的刀叉。   景冒翔看着自己女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勾起唇角:“怎么,现在忽然变得这样有信心?”   “是有。”景甜甜挑着眉娇笑:“还不止一星半点儿呢,而且长辈们都站在我这边,我怕什么。”她撒娇的看着叶妈妈越发温柔的脸庞,胜券在握的样子。   “玉芬今天怎么没来?”儿子已经迟到快半小时,叶妈妈赶紧转换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她最近不知道搞什么,好像特别忙。”景冒翔喝了一口酒,喉头一动:“我来给她打个电话。”   “她忙你就让她忙么,我不想见到她。”景甜甜脸色一变,说的直白。   景冒翔放下手机,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好了。哎,只是没想到会是她的女儿。我已经告诉她要好好处理这件事,你不要烦心。”   景甜甜笑,心说我是不会烦心,我的路障还要靠这个刘玉芬帮我扫平呢。   她从来都没有提过,她的手里还抓着刘玉芬更大的把柄。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她还有金屋藏着的一个小正太,这些倒是连她也没有预料到的。可见自己当初找私家侦探查刘玉芬是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利用刘玉芬,可以让白心凉一无所有。而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你再想要用什么来诱惑她都是很轻而易举的呢。   必要的时候,她以为,用大笔的金钱来解决白心凉这个大问题也不失是一件好事情。   今天早上看着刘玉芬悔恨至极的脸,景甜甜的心里可真是痛快。风水轮流转,她刘玉芬也有今天,可真让她觉得自己没白等这么久。   景甜甜开心挑起意面吃了一口,细嚼慢咽。   “什么事这么高兴。”景冒翔挑着眉看着她,也只不过一瞬间吧,女儿的脸瞬时就生动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   “没有啊,”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又指了指景冒翔的身后:“他来了。”   叶念琛携着外面的风雨而来,刚刚回家洗澡换了一身衣服的他清爽干净,在高级西餐厅迷离的灯光下显得越发的风采卓然了。   他走到桌前跟景冒翔和妈妈恭恭敬敬的打招呼:“妈,景叔,不好意思迟到了,打球没看时间,又回去洗了洗。”   “没关系,”景冒翔点头道:“坐。”   服务生递过一份菜单给他,却被叶念琛拒绝了:“白水,谢谢。”   “怎么不吃东西。”叶妈妈嗔道:“运动了一下午不饿啊。”   “刚饿了,所以先吃了,垫了垫肚子。”他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不是有事要跟我商量?可以开始了。”   他从头到尾都在忽视她的存在,景甜甜把手中的汤匙一摔,发出响亮的声音,引来旁边人的注目。   “不要这么没规矩。”景冒翔的声音稍稍严厉,这一句不知道是在骂女儿,还是有心说叶念琛。   叶念琛本就没有抱着合作的态度来,母亲约他吃饭,一到餐厅门口看到不止老妈一个人,就看出来这是场鸿门宴了。于是他特地又跑到对面的咖啡馆坐了半个钟头才过来,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景甜甜急的鼻腔里冒火,使劲儿的按了按内心的火气:“有你这么说话的嘛叶念琛,好歹都是长辈好不好,你还是不是以前的你啊。”   “妈,景叔,如果今天找我来是谈我和甜甜的事情,或者是单纯的我的感情问题,我想我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喜欢的人你们都认识,她叫白心凉,不管她现在喜欢不喜欢我,我都还没打算放弃。难道说你们真的希望甜甜找到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喜欢她的么。还是做长辈的就觉得一定可以支配我们晚辈的生活呢?”   不等大人们先开口,叶念琛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心里似乎隐隐的明白白心凉拒绝他的原因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有用,似乎是躲在家长建立的保护壳里面成长,而完全不能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叶念琛的声音并不大,决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叶妈妈面色一片阴霾,心中火苗乱窜,却因为顾忌着有这么多人在场不好声张,只得压低声音训斥儿子:“小琛,你这是要造反是不是,我们还没开口呢,你就这么说一大通是什么意思,又何况是在这种公共场合,你是存心让大家都没面子是不是。”   “我是不会让步的。”叶念琛忽然站起来:“妈,景叔,甜甜,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他的姿态依然是那样绅士,眼神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景甜甜的拳头在桌下握了又握,最终还是一咬牙追了出去。   “叶念琛。”刚下过雨的路面,映着路边昏黄路灯,像电影中的画面,有种清冷的美感。   他停住转身:“你回去吃饭吧,甜甜,我想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无奈的拒绝,脸上有一丝疲惫。   景甜甜看着他,看着他,心都在滴血,可是为着这个人,她说过,她是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哪怕是自尊。于是她说:“叶念琛,你有没有想过我啊,你有没有想过我是真心爱你的啊。”   她的声音有些凄厉,几乎是要哭出来。   叶念琛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闭了闭眼终于下了狠心:“可是甜甜,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景甜甜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叶念琛的这句绝情的话。那晚的月色下他无比认真的眼神深深的伤害着她。   景甜甜掀了掀唇角,这多么讽刺。难道说,这场爱情,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自以为是?   房间里,厚重的窗帘遮挡住外界的阳光,似乎只有躲在无尽的黑暗里,她才能够让时间停住脚步,停在她最想要停留的地方。   那时候的他是在巴黎,她也是。   两个人一起坐着火车去普罗旺斯。   那里大片的薰衣草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美,却给了她最初也是最后的甜蜜,就好像那时候她是完完整整拥有过他的。   而今回到了祖国,在这个他们两个共同生长过的城市里,她却终于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面对这个结局。景甜甜闭上眼睛,想到这些就会心如刀绞,却又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她坐在原地,直觉得恍惚,不知道昨晚是她臆想出来的,还是真的发生过。   哦,她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抬起头,眼睛里散射着一种迷离的光线,也许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幻象吧,就像是小时候生病那样,也许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啊。   景甜甜想着想着,忽然又笑出声儿来。   “甜甜。”景冒翔轻轻的敲门,他非常担心女儿的状况,昨天晚上她追了叶念琛出去,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沉默,不太正常。景冒翔见她没应,就推门进去,已经是中午,窗帘还是紧紧的闭合着,女儿拥着被子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让景冒翔不禁皱起了眉头。   “甜甜,你怎么了?”他的口气很轻很轻,迈步上前蹲在女儿的身边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庞,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没事啊。”甜甜仰头,意外的给了父亲一个灿烂的笑容:“刚在想一些事情,现在想通啦。”   景冒翔的手在空中滞了滞:“真的吗?什么事?”   “爸爸,”她拉下父亲的手握在手心里,感受那种熟悉的温暖:“叶念琛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景冒翔看着女儿恳切的目光,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想到他这辈子除了钱真的欠女儿太多太多,也只好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爸爸保证。”   景甜甜一笑,反手勾住老爸的脖子,温暖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喃喃的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爸爸,我就知道。”   景冒翔伸手拍拍她的背:“下来陪爸爸吃午饭,嗯?”   “那爸你先下去,我换件衣服再下去。”她说。   景冒翔坐在楼下拿着报纸看,刘玉芬正安静的坐在落地窗旁边的四方桌前研究麻将,翡翠麻将不时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玉芬,你最近都忙什么呢。”景冒翔的眼睛没有离开报纸,淡淡的问。   好看的翡翠麻将被刘玉芬啪啪的摆弄着,她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答:“没有啊,去看看老爷子,最近好像不太好。”   “你真给他停药了?”   “那倒是没有,”刘玉芬站起身,走到景冒翔身后替他捏着肩膀:“我倒也不至于做的那么绝。”   “嗯,”景冒翔放下手里的报纸,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可以考虑一下子把老爷子送出国疗养啊,国外的医学技术总比国内的先进很多。找个好点儿的地方,让老爷子带着自己最亲的人去,我们出点儿小钱,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是做子女的,孝顺也是理所应当的嘛。再说国外的环境也好,对孩子今后的工作也是一种锻炼。”   景冒翔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分外中听,刘玉芬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她抱怨:“老爷子要真这么想,我倒也就省心了,我就怕他那个倔驴的脾气,真是的,有个什么想法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呀。”   “这就要看你到底有多孝顺了么,”景冒翔挑着眉循循善诱的模样:“如果说在南京这儿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又或者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立命,也许他了解我们孝心的时机就要到了呢。”   景冒翔坐在那里仿若神祗,似乎他就真的是操纵着人间的生杀大权。   此时,景甜甜穿着一身崭新的家居服从旋转楼梯上缓步走下来:“爸爸。”   “下来了,”景冒翔慈爱的一笑:“来到餐厅来,吃东西。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顿家宴了。”   他转身,两个女人在他身后别扭的对视。景甜甜的眼神显然别有深意。   “哟,你今天没出去忙?”景甜甜笑里藏刀。   “嗯,忙的差不多了,可以休息休息。”刘玉芬兵来将挡。   华丽的别墅里,暗潮涌动,杀气丛生。   久违的家宴刚刚吃到一半,景冒翔就接了一通电话匆匆忙忙的出门去公司。景甜甜刻意支走了旁边的佣人,和刘玉芬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细细碎碎的吃着东西。   从景冒翔离开的那一刻起,饭桌上的气氛就陡然诡异起来。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沉稳如刘玉芬也在被这个继女抓住小辫子之后对她多了几分忌惮之心。   “啧啧,刘玉芬,一失足成千古恨呢啊,何必去养小白脸儿?难道是我爸他……不行了?”   刘玉芬的身子都在抖:“我想你也应该查的很清楚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而且很短。”   景甜甜摇头:“哟,那你可是高估我了,我对你养的是谁,养了多久都没有兴趣,我只对你能不能做到答应我的事情有兴趣。”   刘玉芬停下手中的筷子,胃口全无,她沉默片刻幽然开口:“你不就是想让她消失么,这也许可以很简单。不过,如果我做到了,你是不是同样也能守口如瓶?”   “这个嘛,”景甜甜故意拖长了声音,拇指摩挲着尖利的指甲:“应该会吧,我想如果一切按照预订的轨道发展的话,我应该不太会待在这个家里,甚至是这个城市了,到时候你想要干什么,我随便你呀。不过呢,你要知道,我爸爸,可不是个笨蛋哦。”   夏季的晴天,刘玉芬就突然打了个冷战,今天的这对父女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血缘,什么叫做彻底的寒。   白心凉本来并不打算来看这场比赛的。   可是一场王子的对决,怎么能没有女主角的出现呢。   “这是英雄之间的决斗。”于欣不厌其烦的教育她:“而且,好歹你也是当事人吧。”   于是,于欣和林宁静,两个人死拉硬拽拖着她上网球场,离比赛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网球场上的气氛已经是异常火爆。   白心凉和伙伴们几乎是溜着边儿的,却还是被眼尖的人们发现。   夏季的网球场,因为她的到来,气氛又被点燃了一些。   “就是那个女孩子。”   “哎哎,快看快看,就是她耶,就是她耶。”   “好像很普通嘛,没什么特别。”   “什么啊,根本就是丑八怪,哪里配的上今天场上的任何一个人啊。”   ……   “你说什么!”于欣抬头去瞪那个口无遮拦的女孩子,却正对上对方挑衅的脸。   “于欣,算了,我们又不是来吵架的。”白心凉拉了拉于欣的衣角蹙着眉催促:“走啦。”   “酸葡萄。”林宁静白了那人一眼。   其实这样的话,白心凉听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那次晚会后,总会遇到这样的困扰,甚至会有人专门跑到她们上课的地方去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   “不怎么样嘛。”   很多人都这样说,连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也会偷偷的想起那一晚的心动,她以为真的能看到自己脸上有什么不一样的魅力。可是镜子里的自己却诚实的对她说:“你真的不怎么样哦。”   因为网球是N大的传统项目,所以最先到场的自然是夏未。他穿着白色的运动服出场,眼睛环顾球场的四周,于欣很有眼色的向夏未招手,自从那晚摇滚王子的惊天告白之后,她就花痴的成为了夏派的死忠。   白心凉的脸像红透的苹果,赶忙按着于欣的手臂:“你干嘛呀。”   “这不是很明显吗?当然是让夏未看到我们在哪里呀。”她回答的理所应当。   林宁静坐在一旁,眼睛一直没离开夏未,她欣赏这样的男孩子,敢作敢为,有一种旁人身上没有的潇洒。   说来也奇怪,茫茫人海,夏未居然快速的看到了她们,只是他站在球网的另一边,只好朝着白心凉摆摆手。便开始做出场前的准备工作,一边和站在外围的李然交流些什么,异常认真的样子。   白心凉知道,她不应该这样,可是眼睛却不受大脑控制一直往另一个入口看。忽然想起叶念琛那天突如其来的吻,她竟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却更红了。   “白心凉,你很热哦。”林宁静看着那两只红彤彤的耳朵问。   “没有啦,”她尴尬的回应,又觉得没办法解释自己脸上的灼热感,想了想又说:“嗯,其实是有一点啦。”   “哎,你该不会是紧张的吧,”于欣挤眉弄眼的看着她:“嗯?嗯?你心里是不是已经选好了?大家可都等着你的答案呢。”   这一说不要紧,他们前后左右的人都明目张胆的看着白心凉,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于欣!”白心凉不满。   “啊啊啊,看球看球。”于欣只是想要调戏一下她,看到居然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也有些傻眼:“哎,你现在啊,可真的是,红人啦。”她戳了戳白心凉的腰,低声道。   白心凉的眼睛还在球场上和这边的入口处不断流连,那个浅蓝色的身影就终于出现在通道中。   “哇塞,好帅啊。”   “天哪,D大的叶念琛。”   “百闻不如一见啊,本人更帅啊。”   “谁说的,我觉得比起来还是我们N大的校草帅多了。”   “不是一个型的好吧,没有可比性。”   ……   人们的情绪因为叶念琛的出现更加激烈了,白心凉还注意到,他的粉丝团也来了,横幅打出来的还是那句口号“人人都爱叶念琛。”   人人都爱叶念琛,她白心凉怎么可能除外呢。   如果不爱他,那才叫做没天理吧。   叶念琛走进场,谁也没看,仿佛已经把周围的一切抛却到了九霄云外。球场上只有他和对手而已。   他一定要赢。从来没有一次,他对于胜利如此的渴望。   心脏那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那个人似乎牵动着你心中最脆弱和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出现了,她觉得安心又焦虑,这种感觉,总让人绝望。   荧光黄色的小球在叶念琛手中跳了又跳,这是他的发球局。   其实白心凉完全看不懂网球,场上的人挥动着球拍就好像是在战场厮杀,拼尽全力。连她这个外行都看得出今天的比赛异常的激烈。   “啊啊啊啊啊,叶念琛的感觉好像费德勒,啊啊啊啊啊。”于欣花痴状。   “你不是喜欢夏未的嘛。”林宁静泼她的冷水。   “啊啊啊啊啊,夏未好像纳豆。”   “纳豆?”白心凉觉得这个比喻好好笑。   “不是像绿豆红豆的那种豆子啦,笨蛋。好歹你来看之前也了解一下网球啊。纳豆就是纳达尔,和费德勒一样都是网球界的天王级人物。”于欣耐心的普及网球常识。   “你太幸福啦白心凉。他们都好棒啊。”于欣拖着白心凉的手臂,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都泪流满面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场上的局势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夏未发球,他没想到,叶念琛的实力在短时间内能够进步至此,他遇到的一定是个运动天才。   叶念琛汗如雨下,他张望了一下记分牌,他和夏未的比分还有一段距离,可是现在他的体力似乎已经不行了,如果不能够尽快结束战局,他很可能就要失败。   夏未不愧是个全面的网球选手,无论是体力,耐力,判断力和技战术水平都是无懈可击的。   “哎,我觉得叶念琛可能不行了哦。”夏未的发球局,于欣在旁边一边讲解一边分析:“虽然看得出他很有天赋,可是夏未显然更加老道,我觉得叶念琛就快顶不住了。”   白心凉的心被狠狠的揪起来:“为什么?真的吗?”   “嗯,这次发球局很重要哦,要是叶念琛能顶住就顶住,顶不住就输了。”于欣专业的判断。   赛场上,夏未准备抛球,白心凉却忽然从安静的观众席上站了起来。距离那么远,夏未却仿佛受到了惊动。   他的动作停滞,看了看那个观众席上瘦弱的身影。   白心凉也看着他,不知道是她太着急了,还是确实距离太远,他的眉目怎么也看不清晰。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5号   叶念琛:   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从来都无从知晓。人们是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这真是一个难以解答的命题。   我猜大概是因为上帝把人们拆分的时候用的是不同的方式,让每个人的心都有了不一样的裂痕,茫茫人海我们必须找到那个能够完全符合自己缺失形状的人来与自己组合,才能变得更加完整。   而我就是凭借直觉这样认定了你。   有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用最美好的姿态去爱你。不似之前的卑微,不似现在的情非得已。   更不似将来的必然失去。   白心凉    06.09   夏未是为什么会输掉这场比赛的,白心凉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的确惊动了他,夏未发球,网球弹落拦网的那一刻全场都惊呆了,夏未的目光深远,却并没有再看任何人。   看台上一片唏嘘,林宁静啦拉她坐下,又冷冷的甩她一句:“这下你满意了么。”   是的,大家都看出来了,在那之后,夏未的心根本就没有在比赛上。   他是故意的。   白心凉想着这些,握住耳环的左手渐渐摊开,那对耳环杂志是淡雅的银,拥有朴素的造型,却非常适合她的脸型。看的出是夏未精心挑选的,他总是记得她最微小的事情,比如她的耳洞。   比赛结束,夏未依然亲自走过来把礼物放在她手里,他没有说为什么要送她礼物,他只是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微微的笑着,眼里有怜惜的光。   他的好哥们儿李然远远的站在后面,看着他们,目光复杂。他在等着夏未。   “他一定很喜欢你。”于欣望着夏未离去的背影捂着胸口幽幽的道:“看的我心都碎了。白心凉,你可真狠得下心。”   夏未输的这样明显,白心凉身边的人都有着各自的感慨。   “这真是天上地下再找不到的好男人。”   白心凉怔了怔,点头淡淡的应着:“对,他就是的。”   其实那一天,叶念琛也并不好过。出了网球场,换好了衣服的叶念琛揣着口袋站在更衣室门口等着夏未。   “你是故意的吧。”他看着目不斜视走过来的夏未解释道:“我是说输掉比赛。”   “我本来也胜之不武不是么,跟你比网球完全是用我的强项对你的弱项。”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夏未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大面儿上却仍然是滴水不漏。他拉了拉背包上的带子,跨一步准备走出去。   “哎,”叶念琛出声,夏未停步。两个男生背对着背,却似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用意。   “谢谢。”他说。   “如果你做的不够好,我随时会回来。我并没有说要离开她身边,退一万步讲,我和她依然是朋友。”夏未只撂下这句话。   白心凉,如果输掉比赛能够带给你想要的幸福。夏未走出门抬眼看着依然炽热的骄阳深深的叹息,那么就这样吧。   “夏未。”白心凉让于欣先回去,然后自己来找他。   夏未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在他眼里总是美好的样子:“怎么了,看我输了要请我吃饭安慰我?”他笑眯眯的问,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刚才李然经过她身边还狠狠剜了她一眼呢。   白心凉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酸酸的,被腐蚀一般:“对啊,请你吃饭。不赏脸吗?”她努力的笑,笑到鼻子发酸,眼睛胀痛。   “可是我今天有事哦。”夏未拍拍她的肩膀:“下次吧,要不,明天,明天我答应你外公陪他下棋。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饭。”   “所以……”她的眼睛闪烁如星光。   “所以我不会消失在你的生活里哦白心凉,我永远都在这里。”他的微笑如春风,暖暖入心房。   “夏未,我……”   她急急的走上前,又想要说什么。却被夏未打断,他收起微笑认真的看着她说:“白心凉,如果你不够勇敢,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那么你就只能永远活在别人期许的角色里。所以如果你真的爱他,那就勇敢一点吧,我们这样的年纪如果不按照自己的心认认真真勇敢的付出一次,又怎么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呢。”   夏未,那一日我才知道,世界上最懂得我的那个人,原来不是我自己,而是你。   白心凉的脑海里不断的播放着下午的那一幕,夏未鼓励她的样子。   昏黄的灯光下,白心凉的剪影投射在墙上,她仰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至她纤细的脖颈。她在心里骂自己,真够矫情的。夏未说的对,就是因为她的自卑与懦弱,她才会一直活在一个自怨自艾的小宇宙里。在感情这方面,她甚至比不过那个她最厌恶的景甜甜。   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白心凉忽然的睁开眼睛去看,来电显示:叶念琛。   她的心尖儿猛的一颤,抿着唇,接了起来。   “喂……”她在听筒里却只听到她自己的呼吸。   那边静默了好久好久,叶念琛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才如期而至:“我是叶念琛。”   “嗯。”白心凉轻轻的点头,手把衣领都抓皱了,只是一句话,她的心里已经如过电一般。   “今天比赛结束看到你在和夏未说话,于是就没去打扰。”他想起自己站在更衣室的门口,远远看着两个人在树下交谈,她的表情变换着那样纠结,揪得他的心都疼了起来。   “你……还好吗?”   电话里有风声,有汽车在鸣笛,可是他的声音却很清晰。   “我好,我很好。”白心凉用力的用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那么激动,嗓音却还是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今天他是故意输给我的。”叶念琛打这个电话想了好久,可是有些事他觉得应该说清楚:“其实是我输了。”   “嗯。”白心凉只有默认,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在等他的下文,心中还是依然忐忑。她想要说些话来填补空白,却无能为力。   电话的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最后他终于说:“白心凉,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也喜欢我吗?”   白心凉转过头去,微热的夏夜窗帘没有拉,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散落进一室的皎洁。   一阵风吹来,白心凉的脑袋忽然一阵清明,她在电话这头几乎是屏住呼吸的,生怕自己一喘气,这通电话连同这个好听的声音都会变成幻觉,消失不见。   叶念琛安静的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他心里也是焦急忐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百抓挠心,忍不住了,刚要开口,却听那一边轻轻的“哎”了声。   “叶念琛?”她小小声的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嗯。”他的尾音长长的,让她听了去,觉得此时的他有些慵懒的味道。   白心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太深了,感觉这口气都吸进了脑袋而非肺里。而后,这股气压上来冲的她脑仁儿疼,终于,她说:“是的,叶念琛,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她说出这句话,似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压抑了这么久得情感,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时间点以一种这样的方式抒发出来,就好像终于把累积在心里的沉重感顷刻间抛却,白心凉说完就站起来,似乎连身体都顿时轻了许多,她晃了晃,稳住。此时的她还是把手机死死的拿在手里,紧紧的贴着耳朵,那一端又传来一阵车子开过的低吟,似乎感受到什么似地,她忽然试探着问:“你现在在哪里?”   他笑了,那么开心,晕染了周围的空气:“我在你家楼下。”   那声音是幸福的火花,点燃了白心凉心中的焰火。她想都没想的抓了钥匙就往楼下冲,脚步又快又疾。那无数公里的暗恋的越野长跑终于结束,她仿佛看到那个终点线就在眼前了,憋足了一口气似的,只希望能尽快的冲破终点。   白心凉几乎是被他抱了一个满怀的,叶念琛在电话里听着她关门的声音,她奔跑的脚步,然后看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朝着他的方向冲过来。心里就想是被滚烫的电熨斗来回的熨烫着,有种妥帖的甜蜜感。   “心凉,心凉。”他叫着她的名字,像是催眠。   白心凉喘息,身子还在发抖,被他抱着的感觉那么的真实,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幸福感。   “为什么哭呀。”叶念琛说话像是在叹息,他把她拉远,看着她充满泪水的眼睛,用拇指为她拭泪:“别哭了呀,小傻瓜。”   寂静的夜里,白心凉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不要惊扰到别人,可是泪水却汹涌而来,在她眼前蒙上一层雾,让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叶念琛低下头,去问吻掉她的眼泪:“你已经说过喜欢我了,这回可不许哭一哭又反悔。”她总是可以下一秒把他打入谷底,叶念琛不得不出言提醒。   白心凉捂住嘴巴,想说话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好拼了命的摇头。   叶念琛搂着她,轻轻问吻掉她眼角的泪水,月色下,白心凉看不到他眼中的温柔,那从未有过的爱意似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轻轻的转动。   白心凉忽然想到了什么,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哽咽的说:“叶念琛,我知道这是梦,可是我不想醒过来,呜呜呜呜……”   叶念琛无奈,仰头一笑,掰过那个小脑袋吻上她的唇,细细密密温柔辗转:“白心凉,白心凉,白心凉,这不是梦,你没有感觉到吗?”   白心凉在他的吻里眩晕,只是一味的承受着。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他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问。   “嗯,喜欢你,我喜欢你。”她呢喃着,一次又一次的回答。   终于那个吻气息绵长,越来越深,炽热缠绵,甚至连月色都融化成了最温柔的轻烟,似乎一触碰就要消散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对不起……”电话里传来的是中国移动千篇一律冷冰冰的录音声。景甜甜心中像是钻了一根小蛇,撕咬着她的理智,终于,她把手机扔出去,手机撞击着墙面又狠狠的摔在地上,零件在地板上散开,七零八落。她心中的恨意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一丁点儿。   “夏未输给了叶念琛。”   下午的比赛,景甜甜去晚了,她走在路上就听到从网球场出来的三三两两的人们纷纷的议论“他是故意的吧,后半场简直就是铁了心要输掉的。”   “为什么啊,夏未可是蝉联三年的冠军耶,这不就意味着他被淘汰了吗?”   “听说他们两个就是为了一个女孩子。”   “哎,真是的,是不是夏未后悔了啊。”   ……   景甜甜心急,抓着路边的人问:“叶念琛呢,叶念琛呢?”   “我怎么知道啊。”对方看这个女孩挺漂亮可是眼神却很神经质,立刻甩开她的手匆匆的走掉。   她在N大的网球场饶了三圈,没有找到叶念琛却遇到了夏未。那个人们口中英俊冷锐的少年逆着光线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斜睨着她,仿若神祗。   景甜甜走到他面前恶狠狠的道:“你为什么要输!”   “你是谁?有什么权力来质问我呢?”夏未的口气冷淡,似乎能把周围的空气都一并降至冰点。   景甜甜红着眼睛看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一个女孩子,皮相再美好,也经不住恶毒与嫉妒的蚕食。”夏未冷冷的笑。   “你什么意思!”景甜甜上前一步,逼视他的眼睛。   “如果你以后再敢伤害白心凉,就别怪别人对你不客气。”夏未毫不客气。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还不是输掉了比赛,你不是很爱她么,loser。”景甜甜盯住他的眼睛,像是要找出他的弱点,一击即中。   可是她失败了,那个人不是别人,他是夏未。   “像你这种女人,怎么会明白什么叫做幸福呢?除了去疯狂的占有,你真的觉得你会得到快乐么?”   景甜甜坐在床上,想到那一幕,就闭上眼睛,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向松软的被子。   快乐,快乐。   他们都懂得快乐,都值得幸福,只有她是多余的,不是么!   绝望的情绪疯狂的蚕食着她的心,胸腔中更是火烧火燎的疼痛。   她一头栽进被子,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终于沉寂了下来。 ☆、第十三章   大清早,刘玉芬站在门外扬手“砰砰砰”的敲门,气势败坏的样子:“白心凉,开门!”   白心凉还没起床,被惊醒,睡眼惺忪的抓了表来看,才六点多钟。她挣扎的爬起来,头还有些疼痛,披上睡衣去开门。   “你还好意思睡。”刘玉芬几乎是夺门而入的进来,指着她的鼻尖,浑身颤抖。   白心凉不明就里,蹙着眉道:“你小声点儿,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能不让我操心,你要是觉得不屑于让我帮忙你就明说,现在倒是好你明里拒绝,暗地里搞鬼,到底是想怎样啊。”刘玉芬顾不得平时的形象,大声嚷嚷。   “咳咳,什么事。”老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也披了衣服站在客厅,白心凉赶忙走过去扶着他坐下:“大早上的你来发什么疯!”老人声色俱厉的问。   “还不是你的好孙女。”刘玉芬狠狠剜了白心凉一眼,义正辞严:“现在景家的女儿要死要活的,今天早上割腕自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景冒翔都急疯了。”   白心凉惊呆了,一股冷气直冲心底,脸色一点一点的苍白。   刘玉芬说:昨晚……,那么正是她和叶念琛在一起的时候,难道说景甜甜是因为……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刘玉芬口若悬河的叫骂。   “你喜欢什么人不行非要喜欢叶家的那个儿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争,争的是什么?你到底清不清楚现在你外公的医药费是谁在付?”刘玉芬指着她自己的爸爸:“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小区就要被拆掉了,你连最后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你现在去谈你那个不成熟的小恋爱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想过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好了,现在好了,景冒翔就这么一个女儿,到时候,看是叶家那小子能保得住你,还是你能保得住你自己。到时候你流落街头可别来找我哭。景家的那个女儿有病你不知道啊。”   “这跟心凉有什么关系。”老人家倒是镇定:“你给我小声点儿,我还没死也没聋,你说的声音小点儿没人会听不到。这么大早上的,你也不怕扰到邻居,你不嫌丢人,我还豁不出去这张老脸呢。咳咳咳咳。”   刘玉芬翻了翻白眼。   “景甜甜她……”   “房间里流了一地的血,还好发现的及时。”刘玉芬抱着手臂冷冷的道:“看她的手机,昨晚都在打叶家那个小子的电话。昨天晚上,他不在家,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白心凉看着远处的某个点,眼睛明显没有焦点,眼前一遍一遍浮现的是顾晓玲在寝室自杀的那一夜,她的脚下蜿蜒的血迹。   无助,颤抖,她捂住胸口,几乎不能呼吸。   夏日的六点,天已经大亮,可是老旧的单元房,客厅仍然昏暗。老外公看着失神的孙女,身后拉着她:“孩子,别怕。咳咳咳。”   “我本来还准备在拆迁的时候替你们争取一下,这下可好,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己闯进去。”刘玉芬还在不停的说着风凉话。   “你话说完了?”老外公下逐客令:“说完了就快滚。”   “爸,你……”   “我想去看看她。”白心凉不理会二人的对峙,她认真的看着刘玉芬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重复道:“我想去看看她。”   老外公和刘玉芬同时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   “为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她,”白心凉认真的回答:“和她说说话。”   “那又能怎么样?”刘玉芬不屑一顾:“能改变什么呢?难道你跪在地上求景冒翔吗?”   老外公却似乎明白她更深的含义:“心凉,你确定要去吗?”   心凉,你确定要去吗?   心凉,你真的决定要放弃了么?   她还没有答案,她只是想看看景甜甜。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放弃生命呢?白心凉觉得,这不值得。   如果有勇气去死的话,又为什么要害怕活着呢。她和她还真是两个世界的人。   顾晓玲生前的绝望,就像是掩埋在她内心深处的噩梦,被景甜甜的事情引发,霍然苏醒。   白心凉对着外公笑笑,点点头。   心却茫然的发痛,原来美梦不过是美梦罢了。   夏未是十点钟到的,他在路口又见到那辆车。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他答应白心凉的外公,今天陪老人家下棋,他一向准时,信守诺言。   白心凉开门却说:“外公睡了,我们出去走走。”   初夏的午光明媚,真是个散步的好时间。夏未一身清爽,白衬衫蓝色牛仔裤,衬得他的气质更加卓尔不凡。   明亮的光线从树叶的缝隙细细密密的透射进来,形成动人的光影,走在树下的人们脸孔随着那光影忽明忽暗,别有意境。   “你有事?”夏未看她背着手在前面走,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心凉贪心的不想破坏这一切,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这样,温暖而安静。   “我和叶念琛……”   “我知道。”夏未看着她转身,却见她眼睛里闪烁着犹疑的光。   白心凉顿了顿换了个话题:“景甜甜,自杀了。”   夏未拧眉:“为了叶念琛?”   白心凉点点头:“对的。嗯,今天早上我妈妈来讲的,我想下午去看看她。”   夏未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痕迹,他却在她的周身嗅到一丝绝望的味道。   “你要放弃吗?”   白心凉,你要放弃吗,你这么辛苦努力才得到的东西。   她抬起头,日光刺眼,眼前形成一个蓝绿色的盲点,就像是她的爱情,永远只是幻象,永远只能是生活的羁绊和阻挡。   “景甜甜让我想起一个人。”她说:“我想去确定她的情况。”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夏未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可是生命都是一样珍贵的呀。”她说:“我想我没有了叶念琛也可以很好的活下去吧。”   “这样,你会觉得幸福吗?”   “至少,不会觉得负累吧。”   没有开始,哪来的结束。   没有得到,哪来的失去。   没来得及沉溺,又如何不能离去呢。   “你不觉得自己太理智了么。”夏未说:“白心凉,爱情有时候可是不能这么理智的呀。”   白心凉还是去了。   有些决定你不得不做,就好像被海浪推着朝水中央的一叶孤舟,没得选择的,拖延只能是临时的逃避,早晚要面对的。   本城最好的医院还是一样的让人觉得冰冷,再热的天气似乎都不能让这个地方温暖起来,哪怕是一丝丝的。米黄色的地砖闪烁着清冷的光,即便是穿着鞋子走在上面,都冰的人脚心儿疼。当然,这也许只是她的幻觉。   景甜甜毫无意外的住的是最顶级的病房,在这个世界上她最最不缺少的恐怕就是钱了。   病房区的楼道里静悄悄的,不时的有几个人走过,脚步都像猫一样轻,偶尔有人低语两句,然后就是无尽的冷清,连空气都静止了。消□□水的味道并没有因为哪里是高级病房区而减少一点,可见这个世界上还有最起码的平等。   2012怎么还不来呢,白心凉走着走着忽然有些绝望的想。   如果有全人类一齐陪葬,那兴许也不是一件特别坏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会微笑的等待那一天,安然的闭上眼睛。   想着自己的决定,白心凉的每一步都像是踏着棉花上,可是心却仿佛是沉在肚子里,越来越闷,越来越闷,喘不过气来。   最终还是狠不下心,那到底是一条性命。   而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去爱,是不是一个可以放弃的理由呢?   “先生,我们这里不让抽烟的。”   白心凉抬头就看到尽头处一个男人狠狠的嘬了一口香烟,又把烟头迅速按灭在垃圾桶上。   那是景冒翔,此时的他就像是医院里任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般,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不好,愁眉不展的样子。他的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才看到白心凉走近。   “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景冒翔顿了顿:“但是愿意见你。”   白心凉点点头,举手要推门,却又被他拦住:“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如果她再伤害自己我会认为是你的错。”   白心凉一哂:“景叔叔,威胁一个和你女儿一样年纪的女孩,你觉得自己很光彩么?”   她的唇边挂着讥诮,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不只是眼前的这件事没意思,想来她这十几年对刘玉芬的恨没意思,和景甜甜的较劲没意思,景冒翔对她若有似无的威胁也没意思,这些通通都像是云烟,一触碰就要消失,却压在她的心上那么久,久到她自己都觉得承受不了,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想一想她白心凉到底是怎么了,他们要搞得全世界与她为敌才甘心。   哦,也许,是她生错了时间和地点。   景冒翔看着那双不知道像谁眼睛,如一口古井,深不见底,却又透着苍凉。   “我可以不见她,不跟她说话。但是,你扪心自问,她要是再出事,你能不算到我身上么?”白心凉冷哼,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的坚定:“现在是怎样,我很想知道现在是怎样。你女儿自杀是我害的?你家庭破裂是我害的?还是说你作为一个长辈,但凡生活上有些不顺都是我害的?”   白心凉比景冒翔低很多,可是这个时候她却气场十足,仿佛就是豁出去了,也要发泄一把。   她愿意来当然是下了决心的,只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老是逼着她,逼着她就范,逼着她放弃,逼着她做哪些她根本就不想做到的事情。世界上因为有了她,好像就挡了一大部分人的去路似的,这是对的吗?   “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也同意我来看她,麻烦你也尊重我一点好么。我也跟我妈说过了,你们的条件我都接受。但是有些话我也要跟你说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最重要的,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外公。他老了,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跟你们置气了,你最好求神拜佛让他活得长一点,不然你还有什么把柄可以威胁到我呢?景总!你也怕我杀个回马枪吧。”   她不是故意要威胁他的,但是这句话不知怎么就冲口而出。   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景冒翔的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镇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似乎永远高高在上的他竟然叹息:“你进去的话,不要说的太直接。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白心凉转身推门,却又隐约听他说了一句:“我欠你的。”可是回身看他却又觉得他没说过。   后来白心凉想:夏未,如果哪天你没有陪我来到医院。如果你没有一直坚持说要在门口等着我完好无损的出来。我想我一定没有勇气对景冒翔说出那些话。   我生气撒泼指责的掷地有声,是因为我已经预备好了想要原谅,也是因为有你在我身后。   景甜甜无力的躺在病床上,紧闭的眼睛,睫毛还在抖动,输液瓶里不时的冒出一个气泡是时间并未静止的证明。   “你来了。”她听到了响动,半张开眼睛。因为虚弱,声音也变得沙哑。   白心凉点点头,走到一把椅子旁边却并没有坐下。   “没想到你会来。”景甜甜闭了闭眼睛,脸上仍然挂着疲惫:“你是想……”   “我来是有话说的。”白心凉看着她,目光是淡淡的,说不上冷暖,就是淡淡,仿佛超脱了一样,看得景甜甜心中一凛。   “只要,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我会出国不再回来,”白心凉只目不转睛的瞪着那个吊瓶看:“外公的身体不好,找个好地方让他疗养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我想通了,其实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是比外公更重要的。你好好养病,好好生活。我这样的赤贫都没胆量去自杀的,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也真对自己下的了手。不过,看到你好好的,我也算安心了。”她说罢站起来,往外走。   “哎,你……”   白心凉没回头,只是勾了勾唇角:“哎,以后别这样了,其实挺丢人的,也很难看。”   “你不后悔么。”景甜甜用尽力气勾着头,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其实我从下了决定那一刻就在后悔,”白心凉的肩头颤了颤,终于说:“可是有用么?”   这一日,接近盛夏的南京从来没有让她觉得像现在这么冷。白日里,她走在阳光里涣散的目光环顾这个伴着她成长的城市,闻着它独特的气息,忽然感觉这里的一切那么陌生。   既陌生,又疼痛。   生活太匆忙,她都很少有机会像这样停下来想一想,原来它给她留下了这样不够美好的回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走出病房,走过那些不相干的人。只记得自己缓缓的走下台阶的时候,夏未匆忙过来扶着她。她都还能闻到浸入她衣服上的医院独有的味道,而耳边还带着一些轰鸣声,就像是来自内心某个角落的回音。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6号   叶念琛:   我爱你。   对不起。   白心凉    06.15   “我从下了决定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她对着景甜甜说的这一句真的是大实话。   叶念琛,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前一天我还站在那里,距离你给的爱情零毫米。可是转眼间,软弱如我,却又轻易的放弃。   在刘玉芬的面前,在现实的面前,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屈服的我,却那么容易就认命了,那一刻,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还是说命运,从来都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而这一次我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不太难看的台阶下呢?   我真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   白心凉闭上眼睛,还能看到夏未就站在原地等她,就像是他送她离开的时候那样。甚至连双手插着口袋的动作都是一摸一样的。   后来她曾经问他,为什么在医院的门口就那么原封不动的站着,她去了那么久,难道他就真的没有换过姿势么?   他却回答说那一刻他就是那么傻傻的希望自己能够用最显而易见的形式给她留下一些不变的回忆。   是的,从头到尾夏未从来没有改变过,无论是对她的关怀,还是给她的爱。永远确定,永远及时。白心凉从来没有想到,外表冰冷的夏未却成了她唯一的治愈系,为她留住人生中仅有的温暖。   “如果没有叶念琛,你会接受我吗?”夏未走在她的身边,轻轻的问,语气却是十足十的认真。   白心凉看着阳光下俊秀的耀眼的眉眼忽然就掉下眼泪,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浸润了她干涸的心。眼前的这个男生是那个别人眼中独一无二的夏未,是那个不肯为任何事任何人妥协的夏未,是那个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灵魂自由不羁的夏未。   可是夏未,我要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不配。   无论是你还是叶念琛。   我都不配拥有。   原来小说都是骗人的,在现实生活中,即便是你拥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指尖溜走。   白心凉不清楚,是她顾忌的太多,还是想的太少。   “没关系。”夏未宠溺的摸摸她的发:“真的没关系。”   他心酸,看透她的无奈她的妥协甚至是她怀抱着的对他的亏欠之心。   “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白心凉,我只是很遗憾很遗憾很遗憾,没有能更早更早的遇见你。”   我爱你,在你爱他之后,这让人多么无奈。   我输了,输给你倔强的坚持,同时也是输给了时间。   有人说,恋爱是讲timing(时机)的,我在合适的地点遇到了合适的你,却偏偏错过了那最合适时间。   夏未笑,情歌有时唱的真对,爱情真的没那么简单。   “你相信前世么?”回到寝室夏未倚在床边站了好久忽然问李然。   李然的手不断的操作着鼠标和键盘:“你这是什么问题,怎么跟个纯情小女生似的。”   夏未撇撇嘴自己回答:“反正,我是不信的。”   “所以呢?”李然的眼睛依然盯着闪烁的屏幕,漫不经心的搭话,等着听他的下文。   夏未蹙着眉揉了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所以,我仍然不会放弃。”   屏幕上出现“game over”的字样,李然挑着眉有些吃惊的偏头看着夏未:“哥们儿,怎么回事儿?”   “我夏未决定奋力争取的东西,为什么要轻言放弃呢?”他笃定的说。   “不过,”李然耸耸肩:“这种情况的话,女生都会被感动吧。更何况是你。”   他总是这样,第一反应所能想到的都是最好的结果。可是这时,白心凉那双眼睛又好像在他眼前似的,李然喝了口水:“不过依我看,白心凉在这件事情上,可不是一般的女生。”   “所以你想说的是……”   “所以我想说的是,夏未,就算是她一辈子,我是说一辈子哦,最爱的人都不是你,你也可以接受么?”   李然问的那么直接,坚定如夏未的心都动了动。   他只看着地面,光滑的地砖闪烁着黯然的光,哪些缝隙拼错了,哪些缝隙拼的刚刚好,都一目了然。   可惜爱情不是拼瓷砖,不是你努力就能够得到。   夏未,如果她一辈子一辈子最爱的那个人都不是你,你也没关系么。   过了一会儿,夏未笑,眼睛弯弯的:“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一辈子的。我怕我在最爱她的时候都没有陪在她身边,以后想要陪都没有机会了。2012就要到了啊。”   李然嘴里嘶嘶的吸着冷气,头昏脑胀:“夏未,我没听错吧,你丫别TM那么酸行不行啊,我的牙都快被你酸掉了呀。”   夏未顺势锤了他一拳,李然又打回去,两人忽然相视而笑。   “走打球去。”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声。   “走!”另一个马上附和。   运动之于男生总是这么治愈,好像所有的不愉快都可以随着那汗水化解而去。   叶念琛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夏未和白心凉并肩从正门走出去,远远的,他却清楚的看到,夏未伸手去摸摸她的发,白心凉低着头羞涩的样子。   心里涌出的情感,酸酸辣辣的,折磨着他的心,这一幕在他的脑海中那么清晰。此刻的他坐在自家的沙发上陪着父母看电视,手中的电话却是拿起来又放下,犹豫不决。   他有些不明白,那一晚他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么。   难道说还是他理解错误了。   听说如果爱一个人到极致,就会情不自禁在别的男人身上寻找那个人的影子。   但是夏未之于白心凉,却不是这样的存在。   夏未就是夏未,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独特的存在。   此刻,白心凉正靠在门框边儿上看着他和外公下象棋,他手里摸着被杀下来的棋子,侧面的俊朗非凡,凝视棋盘的面孔沉静如水。   “将军!哈哈哈哈……”一阵沉默后,老爷子的车已经到了夏未那边的家门口,他声如洪钟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夏未搔搔脑袋,认输:“只差一步啊。”他笑言。   看着老爷子开心,两个小年轻也跟着笑,气氛温馨。   “蝼蚁之穴足以溃千里之堤啊小伙子。”外公抻手拍了拍夏未的肩膀。   “那是,姜还是老的辣。”白心凉借口,递过果盘让两人挑拣,里面的苹果被一瓣一瓣的切好,每一个都削成兔耳朵的形状,俏皮可爱。   “咦?”夏未好笑的看着她,居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从电视上学的,可爱吧。”白心凉眯着眼睛,看到外公笑的开心,她心里的郁结仿佛散去了一些。   “我们家心凉就是贤惠,是不是啊夏未。”老外公意有所指。   “那当然。”夏未欣然应着。   白心凉从小就明白,人生在世要捡要紧的东西去守护,不能什么都要。何况人生来就不平等,想要快乐的多一点,要求的就要少一分。知足常乐,就是这个道理。   “很可爱,”夏未咬了一口:“也很甜。”   那日医院之后,他眼见着白心凉的心情一点一滴的变化,好像是放下了什么事情,又好像负担上了多余的什么。可是她不说,他也就不问。这是夏未做人最基本的准则。但是如果她想说,那么他也是很愿意听。   晚饭后,白心凉送夏未出门,天色已经晚了,晚霞正在被黑暗一点一滴的吞没着。   “今晚的饭菜尤其好吃。”夏未称赞到,小巷子蜿蜒着,前方的道路上车水马龙,路灯开启,似乎并没有照亮许多。   白心凉背着手:“粗茶淡饭,亏你还说得出好吃。”   夏未点点头:“当然了,离家在外上学多吃的是食堂,其实还是想念家里的饭菜。”   白心凉踢着路边的石子,他们认识这么久,她都没问过夏未的家乡在哪里,想一想就算是作为朋友,她也是有够失职。   “对不起……”她的嘴唇轻轻的就吐出这三个字来,不知道为什么,愧疚之心溢于言表。   夏未眉心一顿:“嗯?”   “我……好像从来都没关心过你。”她红着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   他歪了歪脑袋笑:“这倒是。不过,我也才意识到这一点,呵呵,真是奇妙。”   真是奇妙,你喜欢那个人,然后就如飞蛾扑火般的过去,到了最深处的时候似乎连对方的抗拒也无所谓了,只是想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这哪里奇妙……”白心凉蹙着眉,有些讶异于他的轻描淡写了。   “我是山东人。”他看着逐渐沉下来的天幕,声音如大提琴般好听:“山东青岛。”   “青岛。”她低声的念着这个城市的名字,也是那么的好听,如海上的空气般水雾氤氲的感觉:“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城市吧。”   “当然。”夏未的眉宇间带着特有的淡淡的自豪感。他一直都是这样简单、直接的让她明白他的感情,想一想真是有些北方汉子的气魄。   原来他来自青岛。   “那你以后会回去吗?”   “对。”他点头:“我要回去为山东做贡献。”他调笑着,神色却异常的坚定,有着山东人特有的自豪感,可是末了他却突然问了句:“你愿意离开南京吗?”   “嗯?”他转的太快,白心凉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不知不觉已经转到大路上,路边有车子在飞驰,夏未还是接着说:“其实做山东人的媳妇儿也是很幸福的哦。”   白心凉的心被紧紧的揪了一下也禁不住点头,其实不管夏未是哪里人,做他的另一半都是会很幸福吧。她爱南京,她却也要离开南京了。只是青岛,也许只是另一个她所不能够到达的地方。   “有海的城市都很棒。”她看着街边的流光,低声说。   “嗯,那倒是。”夏未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如果我说,无论多久我都等你,你愿意考虑和我在一起吗?”   这几乎是一个他所能给得起的最低限了,原来等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是那个人。   真的,有的人一辈子也许都没办法遇到这样一个让自己心甘情愿的人,夏未想,自己遇到了,那么当然要争取。   他忽然就看向白心凉,她的眸色却闪烁不定,隐隐的好像有些话欲言又止。   “我不是给你压力。”他说:“我只是……”   “外公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白心凉缓慢的吐字,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悲怆。   夏未心中一沉,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觉得人长大了就是不好,因为了解了太多,所以就越容易害怕。特别是自己仅有的东西。那种感觉真坏,想一想这么多年,我就只有外公了,我希望他能过得好,希望他能健康长寿,有时候觉得为着这个,别的事情真的,都不重要。”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隐晦的向另一个人提起她的担心,时间的每一点流逝,外公的每一丝苍老都仿佛牵动着她的心,特别是最近,刘玉芬频频来访,外公的情绪几度失控,总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夏未看着她的神色越发凝重,她是要说什么呢?   “所以你……”   “哪怕能让他多安稳一秒钟,什么条件我都愿意接受,什么自尊我都可以抛弃,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而景冒翔就有这样的能耐。”她看着他,说出口的那一刻,眉眼舒展:“夏未,我会离开南京,离开中国,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的生命中没有这个人出现的时候,并不觉得人生缺少些什么,可是失去的时候,那缺口往往就变得异常清晰。   这是我们成人后必须要面对的一种无奈。   渐渐明亮的路灯下夏未看着白心凉的眼睛好久好久,那一刻她的眼眸就像是他的家乡青岛夏日大雨后的天空,有种潮湿却不失清透的感觉,而这种氤氲的水汽仿佛随着她周身的空气,吸入他的胸腔,随着呼吸的节奏晕染了他的心,带来浅浅的疼痛。   他要怎么才能告诉她,如果她走了也许就没有人再可以填满他心上的缺口。   生平第一次夏未觉得,原来开口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可以如此艰难。   他的嘴巴开阖了半天,竟然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来。   “夏未,你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子……”还是她先打破平静,可是她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不会……”他就想都不想的否定:“我觉得,不会。”   白心凉,我相信你也懂,那种前所未有的确定的感觉,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告诉你,就是那个人,就是她了。   我爱上你,就像是你爱上叶念琛,一样的那么确定,一样的那么——无可代替。   他们就这样站在路口,像被定住的偶人,一动不动,只有周遭的景物不断变幻罢了,像是舞台上悄然上演的沉默剧。   夏日的晚风拂过他们的肩头,都带着燥郁的气息,夏未有些烦躁的松了松T恤的领子。   “那……你要去哪里?”他拧着眉头沉默半晌忽然问道:“我说哪个国家?”   白心凉伸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强扯的笑容苍白,眼神却是异常幽远:“其实,我也很茫然没有决定,我之前总想着至少也要等我这边先毕业了才好选地方,可是现在看老人家的病情和现在的情势,这恐怕是由不得我了,所以我也在等,等‘那边’给我最后的选择。”   她笑的凄惶,用的不过是平常的言说天气的语调,却勾画着离别和割舍的痛苦。   夏未也顿感心中寒气四溢。   “佛罗伦萨?”夏未看着她,试探的语气。他猜,毕竟她曾经在哪里居住过,也许会更好的适应。   白心凉的心揪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在佛罗伦萨做交换生的那些日日夜夜里,她心心念念的暗恋,和写了数封的情书,以及最后的日子里偶遇叶念琛的时候,那种心悸的感觉。   这一切,都好像只发生在昨天罢了。   可事情是如何走到这样一种无法转圜的余地,连她自己都无法说的清楚。   她还曾记,自己说要给自己10封信的时间走近叶念琛的心里。现在想来当初的誓言也只演变成一片空茫的水汽,消失的了无踪迹。   “不,不去了,佛罗伦萨也不太适合疗养吧。”她轻叹认真的回答:“我想我应该,去一个没有回忆只有未来的地方,这样可能会对我比较好吧。”   可是人怎么可能独独抛却回忆而存活呢?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忘不掉,所以才拼命的想要躲避回忆的碰撞吧。   夏未的双手叉在口袋里却紧紧的握成拳头:“那么……”他顿了顿:“你这个决定,他知道么?”   炎热的夏日,白心凉还是因为夏未口中的那个“他”字,慌了手脚。   叶念琛。   那想必是她最难以面对的人,最难以启齿的对象。   “你很难开口对不对,”夏未勾起唇角,下面的话却有些自我嘲讽的味道:“虽然知道我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你的心意,可是,每次想到他,还是很不甘心哪……”   沉默再一次像藤一样蔓延,紧紧的箍住两个人的心。   “对不起……”白心凉满心的无力感却再也想不出别的话可以应对。   “我不是埋怨你,”夏未别开眼睛轻哼一声:“我只是……嗯……反正,我不是埋怨你……”   夏未想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心下仿佛有一把隐形的火焰生生的烤着他的心。   生活有时候就像是一桌麻将牌,四个人坐在那里洗牌摸牌出牌,似模似样的玩了一局又一局,殊不知输赢早已天注定,而人只是负责轮番粉墨登场秀一把就算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迭声说着,吐字清晰有力,似乎就怕他听出半点儿的犹疑。她以前总觉着,人生就像是买了单程票的火车,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所以从不说‘如果’。   遇到坏事情她都安慰自己,总会过去总会过去,过去了就可以看到别处的风景,至少就算是倒霉也是会经历不一样的桥段。可是这一次,有那么几句话就像是要冲破她的心脏一般,哽在喉头不得不说。   看着夏未那样晶晶亮的眼睛,她真的觉得自己半点儿的谎都扯不得。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能早一点……”   “别说,”夏未摆摆手示意她停止:“别说。”   什么都别说,他的人生不接受如果。   谁有能耐重新来过,换个时间点遇见?   那不过是小说电视剧里拿来骗人的把戏。   如今想想,连句安慰听上去都那么心酸。   她想说,夏未,你也是住在我心上最特别的那一个。   不是朋友,不是恋人,更加不是备胎。   错过你,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找到比你更好、更了解我的人。   你的出现对我既是恩赐,亦是劫难。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只要你好。”   事已至此,他所想起的第一件事,依然是说那些宽慰她的话。   夜风一阵紧似一阵,摇晃着他们头顶的大树伸展的枝桠,也吹的她的心深深浅浅。   走过的人都看着这一对,多么完美,高大的男生,安静的女孩,美好的画面。   如果岁月可以定格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她目送夏未离开,第一次觉得那个背影如此的落寞。   白心凉呆立良久转身,却正看到不远处不知道来了多久的,叶念琛。 ☆、尾声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7号   叶念琛:   巴黎,叶念琛,我想如果我注定要离开这里,那么我最想要去的国家是法国,最想要居住和生活的城市就是巴黎。   原谅我的任性还是保留下了这等的残念与痴妄,还想要和一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有最后的牵连,哪怕只是呼吸你曾经呼吸过的空气,去吃你吃过的东西,在你曾经踏过的道路上游走,看你看过的每一处风景,那样也可以,那样就满足。   而能够完成所有的这些奢望的地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南京,大概就只有巴黎。   我在想,如果还有那么一天,你故地重游,也许我还能跟你再见一面。就像歌里唱的,在某个阳光温暖的午后,街头转角的咖啡店。那个时候你一定一如今天一般耀眼,而我应该也真如想象般放下所有的一切,放下这看似浑浑噩噩,却从没有一天在后悔的十年。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像之前,心里装着满满的喜欢,可是遇到你却只懂得转身逃离,而是可以坚强的面对你,微笑的说一句,好久不见。   白心凉   06.25   白心凉放下笔,街对面的工地的灯光照亮了半个天空,那里一栋栋熟悉的楼房已经开始拆掉,景冒翔果然是说做就做,什么都还没有头绪,他已经开始行动。这大概是一种间接的压迫,每天看着那些砖瓦从对面一点一点的倾泻下来,白心凉最后的心理防线也会跟着一点一滴的崩塌。   提醒她要尽快远离。   她手里反复翻转的手机,满满的未接来电和叶念琛一条比一条更急切的信息。可是从古至今,又有谁的爱情在最初的时候已经背负了如此沉重的枷锁,到最后又有哪一对恋人能够赢得最终的胜利?   不是她不相信他。   而是她舍不得,舍不得他心焦,舍不得他难过。如果必须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这样反倒比较容易。   可是她拒接电话,所以不会知道,她思念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走,他就在她的楼下辗转徘徊。   一个又一个电话拨打过去,都被无声的吞没回去。暗夜中他拧眉朝上眺望,那一盏灯光,一直到了很晚才熄灭,他才离开。   她今天很不一样,他匆匆而来,本来是想要搞清楚一些事情,比如那天在医院的门口遇见她和夏未。可是没想到走到街口就看到他们在站牌处谈笑风生。   他信任她,他只是想要他们的关系更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虽然他现在还是给不起太多承诺的年纪,但是他却愿意给她自己所能够给到的,比如一些陪伴,一些温暖,以及女孩子们都很需要的安全感。   发生了太多事,他忽然有点没有来由的害怕,他觉得自己也需要澄清。   “儿子,睡了没。”叶妈妈半夜起身,听到叶念琛的房里有动静,索性敲他的房门。最近景家的事也牵连到他们家,谁都没料到,甜甜是这么烈性子的姑娘。   叶念琛下床开门:“妈。”   “睡不着?”她看着儿子微微蹙着的眉头:“不如出来陪妈妈说说话吧。”   家里朝南的大露台是叶妈妈亲手布置的,花架上开满了盛放的鲜花,夜风吹来,阵阵飘香,两人相对坐在清凉舒适的藤椅上。   “你很小的时候就发誓说自己毕业出国深造,还记不记得。”叶妈妈端了热水放在儿子手里,自己也拿起来呷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   叶念琛沉默良久,似乎连空气的流动都静止。   叶妈妈见他许久不回答,挑眉,口气中难掩讶异:“小琛?!”   “深造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不如先工作两年再去,也许会有更多心得。也会变的更加有竞争力,学历才会含金量十足。”   叶妈妈一口气赌在胸口,看着儿子倔强的眼神,出不来,下不去,气闷异常。   “小琛,”她思索再三转为怀柔:“妈妈觉得男孩子么,还是理想和事业比什么都重要,是不是?”   “爸爸不也是为了娶妈妈,才留在国内?”叶念琛少有的,间接顶撞母亲。是的,如果不是妈妈,他的爸爸应该在法国,那个时候为了一个姑娘,年轻的叶爸爸也有着对爱情的坚持。   “那不是榜样。”叶妈妈搜肠刮肚要找出一个强有力的反对的理由:“那时候我们哪一代的人都是有自己的苦衷和所要面对的形势。可是你怎么能和我们一样呢?”   “为什么不可以?”叶念琛没有一丝妥协的姿态:“妈,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随便喜欢什么,所以也不会随便放弃。不管是对事还是对人,都一样。”   “小琛你不要那么固执……”   “妈,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叶妈妈震颤在儿子认真而专注的眼光里,这一次,他像是着了魔。   不是说才刚刚开始?她这是错过什么?叶妈妈借着月光,上上下下打量儿子。   半晌,叶妈妈把手中的茶杯一放:“好,那么,我要再见见这个女孩子。”   叶念琛拧眉,最后嘴巴一紧:“那就和爸爸一起。”   儿子越是这样,叶妈妈就越气闷,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怎么会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还有,那个女孩,还是刘玉芬的女儿。   “我只能说,你这样,妈妈很伤心。毕竟甜甜还躺在医院里,你也知道她做傻事是为了什么。妈妈不是自私的人,如果说我自私,就不会想要撮合你和甜甜是不是?只是从家庭到人品,甜甜都比你现在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合适。更何况,她和甜甜之间还有那么多的牵扯。孩子,你现在还小,你还不懂,爱情这种东西啊,到最终还是需要靠着许多别的因素才能维系的。”   “妈,”叶念琛无心恋战:“天晚了,睡吧,我明天还有课。”   他转身离开,内心烦躁异常。很显然他们母子两个谁都没有办法说服谁,不如放弃。   “好,我答应你,我见她,带着你爸爸。”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8号   夏未:   我从未想过会给叶念琛以外的男生写信,可是我却遇见你。   你那么善良,开朗又自在。   你说你叫夏未,我就真的能够从你眼中看到夏天与未来。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我多么希望这个夏天永远都不会来。   我不用跟你道别,你也不用对我挽留。   我愿意回到那一晚,在你们的伴奏下,在破旧的空房间里,唱那首五月天的《拥抱》,哪怕永无休止。然后继续的,在你鼓励的目光中做那个坚强又乐观的白心凉。   永远的,像你一样的微笑,像你一样的自由,甚至像你一样,勇敢爱。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忘记我,但是我仍会永远记得你。   你是我生命中最不可磨灭的存在。那个身份谁都不能有。不是爱人,不是好朋友。   夏未就是夏未。   在我心中,亦是无可取代。   白心凉   07.01   白心凉飞走的那天,天气很好。她为身边的外公盖好毛毯,转头看向机舱外。随身带的MP3里,是Norah Jones浅吟低唱的乐曲《don’t know why》,这位旷世的爵士女伶悲伤的音调一点一滴的渗入到她的骨髓。   机舱外破云而出的太阳,散射出耀眼的金光,为雪白的云朵镶上耀眼的金边,白心凉直觉得自己的眼睛生疼,又酸又涨,眼前有一块盲点挥之不去,却不肯移开目光。   今天是叶念琛约她见面的日子,今天也是她离开南京的时间。   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去了哪里,临行前选择从南京直飞法兰克福,她第一次走的如此干脆,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   她可以飞越中国到欧洲这样漫长的距离。却终于无法再与他面对面,走进他的心里去。   只带了最简单的行囊,白心凉决心要封存的,不止是往事还有自己的感情与记忆。   重回佛罗伦萨是次年的八月,白心凉因为一些公事飞抵那里。她特地为自己预留了一天去看看老朋友。这个城市的阳光还是那样美好,推开LATINI餐厅的大门,那隐隐的风铃声,似乎就在昨天才听到,这里的一切都和两年前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是店里那株龟背竹。   “美女,你回来了。”佩罗漂亮的蓝眼睛先是显示出了吃惊的神色,最后幻化成微笑,大步走上前来给她一个最热烈的拥抱。   店主茜茜雅从收银台走出来,也上来吻了吻她的脸颊:“欢迎回来。”   白心凉的眼眶有点温热,心中有种难言的感动,有种回家的感觉。   还不到营业的时间,她应茜茜雅的邀请坐下来跟大家一起享受下午茶,畅谈聊天,大家居然都夸她的意语越来越好了。   “哦对了,”要走的时候茜茜雅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后面拿了一个信封给她:“有一个高高的男孩子,很久以前放了一封信在这里,告诉我如果你再来,一定要交给你。”   白心凉扬眉重复:“很高的男孩子?”   “对,中国人,和Samuele很熟。”佩罗朝她眨眨眼睛,眼神颇有深意。   白心凉的心神一颤,他们说的那个不会就是……叶念琛吧。   薄薄的信封拿在她的手中,好像有千斤重。走过一个街口,她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Santa-Maria-del-Fiore外面依然围绕着众多游客,参观拍照,好不热闹。   她倚在墙角,颤抖着展开信纸。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9号   白心凉:   其实我还是想将它投递出去的。   那天,我在你家楼下等了整整一天,才知道那天的清晨你就离开了。   我终于向前迈出那一步,却是在你已经放弃的时候。   很抱歉,让你伤心。   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于是我选择在佛罗伦萨等待。   上次在这里见到你之前,我去摸了城市市集那个野猪雕像,据说摸过它鼻子的人有一天都会重回佛罗伦萨。   我赌你也曾经不只一次的摸过它。   你会回来吧,因为我会一直等下去。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等待并不是最漫长的。   漫长的是不确定的结果带来的一复一日的孤单。   夏未给我看那一盒子的信笺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想要争取的是怎样一份厚重的情感。   对不起,在那么多你需要的时刻,我都不在你的身边。   我在想如果我还你一个十年,你会比较容易原谅我吗?   无论如何,每天黄昏,我会在老桥等你。   如果你还爱着我,那么,我们不见不散。   叶念琛   07.25   那天傍晚,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注意到,那个在佛罗伦萨窄小的街道上狂奔的女孩,剧烈的运动让她盘好的长发在风中散落,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她的神情那样急切,眼中盈满了泪水,到最后都有些跌跌撞撞了,路人们纷纷为她让路,然后疑惑的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   而对于白心凉来讲,适时响起的Santa-Maria-del-Fiore的钟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她甚至可以听得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呼喊,原来她以为早已扔掉的信笺全都被帮助她搬家的夏未收起来转给了叶念琛。   而写下她手里的这最后一封情书的人,也真是叶念琛啊。   日落时刻的老桥,景色总是美的让人惊叹。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来到老桥的中间。   游客们兴奋的伸手作势托着渐渐下落的夕阳拍照,人群中那个背影清晰而温暖。   仅仅几步之遥,白心凉竟觉得像是相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只能任泪水逐渐模糊双眼,然后在从脸颊上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她伸手捂住颤抖的嘴唇,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终于,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就转过身来。眼神瞬息万变,最后终于温柔的笑着说:“你来了。”   白心凉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日暮,这样的他。她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大气都不敢喘,努力的睁大眼睛,生怕一眨眼这一切都会消失。   许久,她才僵硬的点了点头,气息不稳的应着:“嗯。”   他说:“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她本来搜肠刮肚想要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可是谁知他话音刚落,她已经潸然泪下。    ☆、番外   “好的,待会儿见,宝贝。”林致远温柔问候,挂断手机,虽然在电话里与情人情意绵绵,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追随着机场的大厅里那个穿着简单的T恤,身材瘦弱的女孩。   然而,他就只是看着她,看着那个短暂的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叫做白心凉的姑娘缓缓的跟随着队伍走入了安检通道。   其实他是来送行的,只是这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离别。   其实她还是有一个为她送行的人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想到这里林致远心中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   有某个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而在那个背影消失后又为什么久久的不能离去。   如果单单只是看那个背影,今日的她依然是那么单薄瘦削,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当他将目光移至她的身侧,看到她小心的搀扶着一位老人的时候,又会觉得她的背影突然间给人一种奇异坚强感,就像是在灿烂的阳光下安静绽放的雏菊,低调雅致,惹人怜爱。   坐在原地,林致远的手中翻覆着手机,目光深邃。这么多年来,生性风流的林致远阅人无数,作乐欢场,能记住的面孔其实并不算多。可是每次回忆及自己第一次遇到白心凉的情景,她的样子还刻印在脑海里,异常清晰。孤零零的坐在戴高乐机场,像一个随处可见落魄的留学生,脸上的苍白几乎是毫无血色,样貌甚是清淡,低着脑袋发呆,看着地面一口接一口的叹息。   面容上笼罩着的神色,林致远觉得那不是她那个年纪所应该有的沉重,眉宇之间似乎有种难以排遣的忧郁,可是上又带有一种可见的倔强和坚韧,与她年纪相仿的他的小妹妹林宁静,看上去就阳光许多,也比较快乐。   一开始,林致远只是很是好奇,看她的年纪不也大,是什么让她有着这样在心头浓的几乎化不开的心事呢?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长相不怎么漂亮的女孩子产生了这种探究的心理,于是他找了个机会,主动同她讲话。   家世不错的林致远有着惊人的自信。他从小就长的好,模样俊俏,长大以后更是身材修长高挑,事业也蒸蒸日上,派头十足。是那种在女人圈子里特别吃的开的男人。可是他先开口的搭讪却在下一刻遭到了冷遇,那个女孩一脸的疲累,兴趣索然,连微笑都那么勉强,林致远只好悻悻然的放弃。   再见白心凉是D大新学期开学的前一天,他帮妹妹宁静办理住校手续,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的小女生笨拙的抱着被子摔倒在地上,闷哼一声,又迅速的爬起来,不知喃喃的说了句什么。看她那个狼狈的样子,红扑扑的脸,鼻尖还有凝结了汗珠,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动手搬完了这许多东西。   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女孩那样,找个男生随随便便的撒个娇,帮她搬呢?女人嘛,都是要学会示弱的,学会这一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轻松的。林致远几乎是她手中夺过被子的,那时候心中直叹,现在怎么还会有这么一根筋的姑娘,真是让人吃惊呢。   而她呢,还是那样子的笑脸,别人帮她一下便觉得自己对别人有亏欠,好傻的姑娘啊。可也好像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让人印象深刻,明明在同一片天空底下,这个姑娘却像是与他相隔了一个时空,生活在那个与他平行的世界里。   所以他只能这么望着她,远远的望着,就像现在这样,却永远不可能与她有什么交集。   那一天,他看到那个叫做叶念琛的男孩子。   是他吗?   是他吧。   你可以看到他的出现让白心凉那双如雾的眼眸内掀起一阵怎样惊天的波澜。   她的眼神如此的肆意和明显,可她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很深。   这就是年少的爱情哪,林致远感叹。   后来,当他在公司的楼下撞到她,他才知道,当时那个被叶念琛带来的,与白心凉较劲的女生,就是自家公司老板的女儿,而白心凉和她的关系之间的关系竟然如此复杂,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妹妹宁静跟白心凉住在一个寝室后,林致远听到她名字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小妹妹像许多的女孩子一样,爱把身边关系比较好的人名常常挂在嘴边,白心凉就是其中之一。林致远也总是特别留意这个名字,就像是窥探着那种并不属于他的生活,被包裹在万花筒中的,纯净、美丽又异常复杂的生活。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怪叔叔,对她的事情有着一种近乎BT的狂热感,这让林致远感到既刺激又无奈。   渐渐的,他意外的发现,白心凉这样安静平凡的女孩子竟然意外是个话题人物呢。   那些日子里,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上一个叫做夏未的男孩子,可是她口中那个优秀的男生却独独喜欢白心凉。   “那天晚会的真正主角是白心凉吧,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啊。”从小就骄傲的宁静那一次颓然的躺在沙发上,挫败又不无羡慕的对着他这个哥哥感慨。   白心凉,幸福吗?   如果他不知道她的身世、她的困难以及她所要面对的一切,他大概也会这么想吧。   很可惜,她不是呢。她们这样的年纪,对于一般的孩子而言,失恋、毕业、找工作大概就算是最最艰难的处境了,有几个孩子跟她似的算是无父无母,还拖着一个生病的家人,甚至还会面临着拆迁这样的问题,最后没毕业就要被逼着离开这个城市?   不同于往日的默默观察,他曾经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去找过她。   “我以为你不会妥协的。”他说。   那是一个下雨天,她依然素净着一张脸,望着窗外纷飞的雨丝淡淡的回一句:“穷人的退让也许永无底线。”   永无底线。   这四个字让林致远觉得震惊,他理解她的委屈和退让,但是她的心情,他大概永远不能完全明白。   “不如跟我在一起?”他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了这句话,表情似笑非笑,像是一场玩笑,心情却是紧张而且认真的。   “如果我说我这辈子只爱一个人会不会很奇怪?”她弯了弯眼睛:“可是,我就是这样啊。”   白心凉,一生只爱一个人,这种感情我也许还不是很明白。   可是你的离开却让我觉得我的世界开始苍白。   你的背影让我疑惑,为什么从不曾真正的进入你世界的我会如此的无奈。   我一直生活在一个成人化的、物质的社会里,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坚持认为这个世界上也许存在合适的婚姻却并不存在真正永远的爱情。   直到我遇到你,直到遇到你。   There's no such thing,until it knock at my heart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